-----------------------------------------------------------------------------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adelade】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网王-帝王权术   作者:花小白 【文案】 当井上梨看到满身是血,且手里拿着把美工刀的迹部景吾时第一个念头是:完了! 内容标签:网王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井上梨,迹部景吾 ┃ 配角:忍足侑士,冰帝 ┃ 其它:网王,花小白   1   井上梨一直坚信,如果哪一天她非正常死亡,那一定是迹部景吾干的。因为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目睹了他被甩以及被抽巴掌的全过程。   所以当她看到满身是血,且手里拿着把美工刀的迹部景吾时第一个念头是:完了。   迹部景吾长臂一伸,将转身想要逃跑的女人扯进怀里:“别动!”   井上梨盯着架在脖子上反射着银光的美工刀,身体抖得像筛子:“大……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放过我吧。”   迹部景吾带着她转了个身,命令道:“开门。”   井上梨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摸出钥匙,对了好几次才对准钥匙孔。“吧嗒”一声,门开了。井上梨脑海中跳出“引狼入室”四个大字。   迹部景吾进门后扫视了一圈:单身公寓,从地上的拖鞋及桌上的用具可以看出这里确实只有一个人住。屋里的装饰不多,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个对家事挺拿手的人。在看到墙上挂着的校服时他目光一沉:“你是冰帝的学生?”   井上梨眨了眨眼,心想:难道他没认出我来?还没来得及窃喜,感觉到颈上的凶器又逼近了些许,忙答道:“是是,冰帝高中二年B组。”   他又问:“名字。”   井上梨刚想回答,却见他神色一凛,猛地捂住她的嘴巴。她下意识地挣扎,在感觉到颈间冰凉的触感时瞬间僵住。随即她听到门外故意放轻但仍显杂乱的脚步声。将近十分钟的徘徊后那脚步声终于远去。   她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轻吁了一口去,然后听到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井上梨。”   “井上梨,本大爷不会伤害你,但是本大爷要在这里住几天,等事情结束后本大爷会给你足够的报酬。”仿若认定她不会拒绝,说完他就放开她,矮身坐到沙发上,“现在去把医药箱拿来。”   不要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啊喂,老娘什么时候同意让你住进来了?尼玛什么叫等事情结束后会给我足够的报酬?是说现在打算白吃白住吗?!!井上同学脑中的小人在掀桌。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迹部景吾斜眼扫过去,一双深蓝的眸子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井上梨打了个寒颤,立刻转身去找医药箱。   之前井上梨看到他满身鲜血,以为是别人的血,因为没有哪个人在流了这么多血之后还能这么清醒。可是当看到他衣服下面的伤口时她知道自己错了。这血是他的,或者说,大部分是他的。在他的身上,一道伤口从胸口蔓延至腰际,皮肉翻卷,森然可怖。迹部景吾虽然天天在阳光下训练,但皮肤仍旧偏白,并且带着莹润的光泽。这一条刀疤在他身上,宛若艺术品上的一道裂痕,叫看的人觉得惋惜扼腕。   他打开医药箱,先用棉签拭净伤口附近的鲜血,又用酒精消毒。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看得出很少亲自做这种事。   井上梨抿了抿唇,拿过他手里的镊子说:“我来帮你吧。”   虽然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但在碰到伤口时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肌肉的抽动:“痛的话就咬我的肩膀好了。”   迹部景吾看了眼眼前裹得密不透风的女人,眼中明显写了不屑。   井上梨撇嘴:“死要面子活受罪。”   迹部景吾长眉一挑,刚想发飙,却见她已经拿起绷带熟练地为他包扎伤口。   五分钟后,包扎完毕,井上梨轻吁一口气,对迹部说:“伤口很深,切忌碰水、动怒还有,泡妞。”在说完最后一个词时果然看到他眼角一抽,突然感觉刚刚受的憋屈气全消了。   井上梨的这套房子是有一间客房的,可是由于她几乎没有访客,所以那个房间里只有最简单的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虽说她是主人,可是在冰帝之王的面前,主人什么的都是浮云。   井上梨缩在层层的被窝里悲催地流泪。最近寒潮来袭,气温降到了零下,而她又是畏寒的体质,要她在这个连暖气都没有的房间里睡觉真的要了她的老命。   将热水袋从脚上换到手上,又贴到脸上,却仍驱除不了彻骨的寒意,井上梨无语凝噎。   好不容易在寒意的侵袭下迷迷糊糊地睡去,却被隔壁传来的声音吵醒。井上梨真想怒吼一声:迹部景吾你大爷的到底是想闹哪样?   忍了很久到底还是不放心,蹑手蹑脚地去了隔壁。被子已经被摊开了,不过床上没人,浴室的灯亮着。看来是迹部景吾睡了一半还是忍不住去洗澡了。不是说了伤口不能碰水吗?迹部景吾你一天不洗澡会死啊?井上梨又想掀桌了。   还没等她纠结完毕,浴室的门开了。于是井上梨看到了一具宛若雕塑般的……裸体。   于是纯情少女尖叫了:“迹部景吾你耍流氓啊啊啊……”   迹部景吾的脸彻底黑了:“谁准你进本大爷的房间的?”   在他极具威慑力的目光中她将后面的尖叫咽回去,小声反驳:“这明明是我的房间。”   迹部景吾长臂一伸,拖了条被子裹在身上,命令道:“去给本大爷拿身衣服来。”   井上梨直接给他两个字:“没有。”她一个纯洁的单身少女,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啊喂?   迹部凤目一眯:“没有?”   井上梨的气势瞬间弱了:“家里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今晚你就别穿了,明天我给你去买。”   他沉默半晌,勉强同意她的建议。   井上梨看着面前只裹着条被子里面真空的冰帝之王,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迹部大人,介意我现在为你拍张昭吗?”这个要是拿去冰帝贩卖,绝对能大赚一笔!   收到意料之中的眼刀一记,井上梨失望地回自己寒冷的房间了。   井上梨躺在床上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满身是血的迹部,锋利的美工刀,门外凌乱的脚步声,一再撩拨着她的神经,豪门内斗,江湖仇杀什么的词在她脑海里闪过一遍又一遍。但因为主角是迹部景吾,所以一切似乎变得不在那么让人恐惧。或许每一个冰帝学生都会有这样一种迷信:冰帝之王带给他们的,只有荣耀、骄傲,而没有危险。   虽然不会带来危险,但是!井上梨抽了张纸巾捂住鼻孔,迹部景吾本身就是危险啊!!!银紫的发丝软软地垂在额前,水珠淌过妖娆的泪痣,精致白皙的锁骨,肌理分明的胸膛,平坦结实的小腹……鼻孔感觉到一阵温热,红色的液体欢快地流出……   这个夜晚,井上梨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苦苦煎熬。   2   010年12月18日,迹部财团掌权人迹部景雄出车祸,重伤昏迷。迹部财团股价下跌,幸而迹部景雄的弟弟迹部景礼暂代哥哥之职,暂时稳住了局势。不过外界都在怀疑为什么暂代迹部景雄之职的不是他的儿子迹部景吾,毕竟这几年迹部景吾已经参与了公司的运作,并且成绩有目共睹。不过迹部家族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没有人知道迹部财团内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忍足侑士捏着报纸皱眉。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联系不到迹部,今天迹部也没来学校。迹部家发生这么大的事,迹部景吾却人间蒸发,是站在幕后运筹帷幄还是遭遇不测?   “迹部伯伯出车祸,也不知道迹部怎么样了,今天也没来学校,好担心啊好担心……”向日岳人走在忍足的身边,垂头丧气的样子。   忍足拍拍他的头安慰:“迹部那家伙可是冰帝之王,怎么可能有事,安啦安啦。”   向日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去迹部家找他吧?”   “行了,你现在别去给他添乱。不是说要给弟弟买内衣吗?挑好了吗?”忍足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去迹部家看看,只是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被告知迹部家今日不接待访客。   单纯的小动物果然立刻转移了视线,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沮丧道:“小健喜欢黑色,可是我觉得红色不错啊,为什么他不喜欢呢?”   忍足沉默了一会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既然是送给小健的,那就按照他的爱好买,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岳人想了一会儿,觉得搭档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蹦蹦跳跳地挑了两条黑色的内裤。   结账的时候岳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用手肘碰了碰忍足,示意他低下头来,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在他身边小声说:“前面那个女生,买男士内裤哎。”   忍足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买给男朋友的吧,这很正常啊。”   岳人面带鄙视地看着她:“也对,你一定经常给女朋友买内裤。”   忍足黑线,不要这么曲解他的话啊喂!   突然有一个男人匆匆而来,猛得撞了那个女生一下。女生打了个趔趄,忍足顺手扶了她一把。女生回过身来道谢,在看清帮助自己的人时不由一愣:“忍足学长和向日学长?”   忍足放开手,刚想说话,向日已经凑上去了:“哇,原来你也是冰帝的学生吗?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买男士的内裤呢?这家伙说是买给男朋友的,是这样吗?”   忍足默默地别开脸。   女生大概没想到有人会这么直接地问她这个问题,不由一愣,然后尴尬地笑笑:“不是,是买给刚住进来的房客的。”   岳人刚想问女生跟个男房客住不是很危险吗却被忍足捂住了嘴:“不好意思,这人好奇心比较重。学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我想买一瓶送给女友。”   “啊?香味吗?”女生往自己身上闻了闻,解释道,“我不用香水的,大概是沐浴乳的味道。”   忍足遗憾道:“那真可惜。”   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后女生告辞离去,忍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下去。   这个女生身上的香味虽然很淡,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迹部专属的香水味。   “喂,侑士你干嘛去?”岳人见搭档转身又往他们刚出来的店走去不由疑惑道。   忍足说:“我好像也缺一条内裤。”   “……”   忍足回到刚刚结账的柜台,微笑:“小姐,麻烦帮我拿一条刚刚那位小姐买的那种内裤,要一模一样的。”   井上梨回去的时候迹部景吾正在书房里对着电脑不知道干什么。他身后的窗帘拉开着,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发丝与肩膀上,衬得这人越发光芒万丈。   “衣服给你买回来了,你换上吧。”井上梨将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现在的迹部穿的是她的睡衣,因为是宽大版的所以勉强套得上,只是手臂和脚踝都露了出来。   迹部景吾搭在键盘上的十指翻飞,五分钟后关了电脑去换衣服。   她买的只是普通价格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却油然而生一种高人一等的尊贵与优雅,叫人不由感叹上天的不公。   井上梨知道迹部景吾这样的人绝对挑食,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挑食到这种地步。对着一桌的菜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饭只吃了两三口,菜也只是意思性得动了两筷。   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道:“迹部景吾,是你要住在我家的,我能做出来的也就是这些而已,如果你吃不惯还是尽早走吧。”   迹部景吾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她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就回房间了。   井上梨看着紧闭的房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迹部景吾的成长环境过于优越精致。或许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吃这样的平民食物已不仅是勉强,而是一种折磨。再说一个住惯城堡的人突然不得不纡尊降贵住进她这个狗窝,心情不好事难免的。   井上梨越想越觉得刚刚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自觉有错的经商少女上网查了西式甜点的做法,做了几道能力之内的甜点打算哄一哄挑食的迹部大爷。   她敲了敲房门,隔了很久才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房里的迹部正在换绷带。大概是昨晚碰过水的缘故,他的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有几处甚至还化了脓,看得井上梨倒抽一口凉气。   “你还是去医院吧,万一伤口感染……”   迹部打断她:“进来有什么事吗?”   井上梨被噎了一噎,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你晚饭没怎么吃,我做了些西点……”   “不用了,现在没胃口。”   井上梨忍了半分钟,终于还是炸了:“你大爷的,在老娘家就听老娘的。真当自己是大爷呢?饭也不吃,伤口也不好好养,想死就早说,老娘一刀捅了你,你立刻就能上天见上帝他老人家!”   怒吼声之后是满室的寂静。大概是被她的剽悍吓到,一贯尊贵无匹的迹部景吾第一次露出呆滞的表情。   “看什么看!”井上梨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棉签拿来,我给你消毒。”闻言迹部乖乖地将手上的棉签递给她。   井上梨本来没发现,一碰他的皮肤才察觉他的体温高得不同寻常。转念一想就明白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高热。原来他说没胃口是真的,不是挑剔不是王子病发作,而是因为发烧。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发烧了为什么不说?”   迹部抿起嘴角,神色坚硬:“本大爷的体质没这么差,睡一觉就好了。”   井上梨沉着脸不说话,只专注于为他包扎伤口。   “以后伤口绝对绝对不要碰水!真的想洗澡的话也不要淋浴,用毛巾擦一下就算了。这些甜点我放在这里,想吃的话就吃,是在不想吃就算了。”井上梨一边整理医药箱一边嘱咐,离开之前又加了一句,“我就在隔壁,有需要就喊我。”   迹部景吾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一会儿,然后转头看着桌上,卖相不怎么样但香气十足的甜点,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似乎出乎意料的好。   井上梨躺在床上一直注意这隔壁的动静。她听到他进出洗手间、上床、关灯的声音,想着应该没事吧?他可是天天在网球部挥洒汗水,体质应该没那么差才对。再说,迹部景吾这人虽然是整个冰帝的信仰,但为人挑剔,自信过了头,跟她这种小人物也没什么交集。她既不是他的家人又不是他的追随者,说到底他的死活似乎不管她的事。这次也是他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不是她求他住进来的,凭什么要她伺候他?   虽然拼命找着不要自找麻烦的理由,但睡到半夜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悄悄地进了他的房间。迹部景吾已经睡着了,但可能由于发热,身上的被子已被扔在一旁。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   井上梨将被子盖回他的身上,又去洗手间搓了块毛巾为他擦汗。   第无数次为他扯回踢掉的被子,井上梨索性也不回去睡了,随手拿了本书坐在床边消磨时间。   第二天一早尚未睁开眼睛迹部景吾就感觉到自己的烧已经退了,虽然身上被汗湿透很不舒服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一睁开眼看到的竟是一张正在打瞌睡的小脸。井上梨整个人被紧紧裹在呢绒大衣中,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细软的发丝垂在额前,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清晨的阳光还不刺眼,金粉一般洒在她的脸上,让他隐约可以看见她脸上浅色的绒毛。在那一刹那,迹部景吾忽然想起了童年里曾抱过的那个柔软的洋娃娃。   3   在吃这个问题上井上梨算是把迹部景吾搞定了,但这并不表示迹部大人已经认可了现在的生活质量。   “井上梨,沙发这么脏怎么坐?”   本来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少女皱着眉头走出来:“哪里脏?”   迹部景吾下巴一抬:“喏,那里。”   井上梨俯下身子一看,额角忍不住迸出一个“井”字:“你是说这一根头发?”   迹部景吾理所当然道:“本大爷的生活环境必须一尘不染。”   井上梨咬牙:“大爷,我不是你家的佣人。”   迹部瞥了她一眼:“本大爷家的佣人都有专业文凭。”   意思是说她连当他家佣人的资格都没有?井上梨掀桌:“尼玛你现在的被子是我在晒,饭是我在煮,衣服是我在洗,你大爷还想怎么样?!!”   几日下来迹部景吾已对她的不定时炸毛习以为常,闻言不紧不慢地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架起脚,不紧不慢地说:“为本大爷服务是你的荣幸。”   井上梨真想将手中的锅铲直接拍他脑门上。   “井上梨。”   井上梨还处于熊熊的怒火之中,听他喊她,口气不善道:“干嘛?”   “你是不是在煮东西?”   她呆愣半秒,尖叫着火速冲进厨房。   迹部景吾神色平静地打开电视,嘴角却偷偷翘了起来。   井上梨觉得最近闹心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迹部景吾已经很让她头痛了,偏偏忍足侑士还来凑热闹。   井上梨初中一年级进入冰帝学院以来,看着网球部的王子们被热爱,被追逐,一路走向冰帝的顶点。她也曾站在网球场的围网外看着他们挥洒汗水,也曾在赛场上为他们加油呐喊,就如同每一位冰帝女生那样。但是也仅仅是这样,她都与他们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几次擦肩而过。可现在,她不仅收留了迹部景吾,还不知怎么的,跟忍足侑士勾搭上了。   那天中午她正和好友毛利惠子吃饭,突然感觉灯光被挡去了一片,抬头一看,蓝发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的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一副圆形的眼镜遮不住眼中流淌着的艳光。这个少年,仅是这样站着,已是风华无双。   餐厅里有半数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身旁的毛利惠子已经呆滞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关注井上梨开口问道:“忍足学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忍足微笑道:“我想问下上次你说的沐浴露是在哪里买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味道,所以……”   一问一答间忍足已顺势坐了下来,井上梨感觉到四方射来的刺人目光,只觉坐如针毡。   偷偷抹了把汗,回答:“各大商场都有卖,是XX牌的茉莉味。”   忍足点点头:“这样……井上同学初中也是在冰帝念的吧?我记得……”   忍足侑士这人交际手腕一流,可以不动声色地将一场原本可以立刻结束的谈话顺畅的继续下去。他不会让对方觉得尴尬,在即将冷场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开始另一个话题。他可以立刻抓住对方话里重点,选择适当的语言表达出自己对对方的理解。他博学多才,似乎任何话题都可以接得下去。他能让对方觉得他随时做好了倾听的准备,不管说些什么,他都可以给对方最准确的回应。这是一种可怕的能力,这种能力让他可以成为任何人的知己,只要他愿意。   所以井上梨就这样跟忍足侑士结识了。   忍足侑士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周围,因为每次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所以也不觉突兀,可是天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交汇点,可以让两个人每天都有将近半个小时的交流时间。   “井上,回家吗?”低沉的关西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在这个清凉的傍晚,井上梨跟忍足侑士又“偶遇”了。   井上梨扬起笑脸:“是的,忍足学长也回家吗?网球社的活动没这么早结束吧?”   “迹部不在,所以……”忍足耸耸肩,一副“你懂的”的样子。   井上梨点点头表示理解。   忍足侑士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井上似乎并不好奇迹部不来学校的原因。”   井上梨一愣,随即道:“不是说在处理家族的事情吗?”迹部缺课已经好几天,官方给的回应是“迹部同学正在处理家族事务”,不过显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种说法,私底下流传着各种版本。   “你相信?”   井上梨反问:“为什么不相信?”   忍足侑士但笑不语。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井上梨家门口,井上梨微微欠身道:“我到家了,忍足学长再见。”   忍足挑眉:“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井上梨为难道:“不好意思,我母亲不太喜欢家里来陌生人,所以……”   闻言忍足也不强求:“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代我向伯母问好。”   “好的,学长你路上小心。”   井上梨看着远去的修长背影,轻舒了一口气。   “忍足,这是我从学生会调出来的档案,不过你要井上梨的档案干什么?”工藤美惠将一份档案交给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哦,想知道一些事情呢。”   见他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多问,只随口道:“这个女生的腿挺漂亮的。”   忍足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呢,是挺漂亮的。”然后翻开手中的档案。   井上梨,初中一年级入学冰帝,家政社社员,成绩中等。父亲是一位作者,母亲为家庭主妇,有一个弟弟,就读于立海大。弟弟与父母一起生活在神奈川。   家庭条件很普通,一直以来也都是循规蹈矩的普通学生。但是为什么要说谎?母亲明明在神奈川却以那样的借口拒绝他。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但是,他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危险吧?   4   迹部景吾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井上梨正对着一桌子的恐吓信、巫毒娃娃唉声叹气,不由奇道:“得罪人了?”   井上梨叹气:“不小心得罪了忍足后援会的姐妹们。”   迹部景吾挑眉:“你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井上梨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忍足是不会对她这样的人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的,所以只能她做了什么让后援会的人不爽了。   “迹部景吾,你可别瞧不起人。”井上梨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昨天傍晚是忍足学长送我回家的。”   迹部景吾“哦”了一声,语调上扬,明显是对她的话存有怀疑。这么多年的朋友做下来,迹部景吾哪能不知道忍足那匹狼的口味?除了要有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之外忍足对长相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他以往的女朋友都是五官精致到毫无瑕疵的尤物。而井上梨,迹部景吾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充其量只能用可爱这个形容词,跟美丽漂亮之类的词是绝对不沾边的。   面对明显轻视的目光,井上梨撇嘴:“爱信不信。”   迹部景吾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最终确定道:“如果忍足喜欢你,那本大爷就去跳钢管舞。”   因为这句话,井上梨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她发现最让自己兴奋的不是“如果忍足喜欢你”这个假设,而是“本大爷就去跳钢管舞”这个结果。   所以第二天忍足侑士很惊奇地看到了第一次主动迎向他的井上少女。少女穿着宽大的呢绒大衣,一条浅色的围巾几乎遮住了半张小脸,因为奔跑的缘故,脸颊红红的,像是刚成熟的苹果。   真是好可爱啊好可爱,真像他家那只叫花小白的小猫咪。忍足侑士笑眯眯地看着正在靠近的少女,一双狭长的眼眸中荡着勾人的艳光。   “忍足学长……”井上梨微微喘气。   “井上同学有什么事吗?”忍足保持着绅士的笑脸问着,但是天知道他多想揉揉少女柔软的发顶。   井上梨抬起头来,一双大眼中闪着粼粼的光:“忍足学长,你喜欢我吗?”   忍足微笑的面具有一瞬间的皲裂,不过瞬间又恢复常态:“井上同学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这么说就是喜欢咯?”   虽然不明白明明是同一个意思为什么还要问一遍,但他还是点点头道:“是啊,喜欢呢。”然后他看到少女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录音笔,脸上的笑容比中了一千万还灿烂。   “忍足学长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下次请你吃东西呦。”少女一边挥手一边蹦蹦跳跳地离去,留下一脸莫名的忍足侑士。   这个女人的神经到底是什么做的?一般的女生听到他说喜欢肯定立刻扑上来了,她竟然就这样蹦蹦跳跳地走了?他忍足侑士的喜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   不过,真的是很可爱呢……如果能带回家圈养就好了……   毛利惠子感觉到今日的好友有些异于往常的亢奋,一整天下来连一次瞌睡都没有打,就跟磕了药似的,不由有些好奇。   “小梨,你今天心情怎么那么好?”   “有吗有吗?”井上梨看向她,一双大眼亮得像太阳,“没有吧。”   分明是有嘛,你的嘴巴就快咧到耳朵根了。毛利惠子在心里吐槽。   井上梨忍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毛利惠子,小声问:“你可以想象迹部景吾跳钢管舞的样子吗?”   毛利惠子瞬间被秒杀。   十分钟后毛利惠子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她义正词严地对井上梨说:“井上梨,这样意淫迹部学长的你真是太龌龊了!”   井上梨瞥了她一眼:“如果你不在意淫的话脸红什么?”   毛利惠子捂脸:“太羞耻了。我怎么可以想象迹部学长□爬钢管的样子?”   井上梨:“……”   又一个十分钟后。   “说起来,小梨你怎么直呼迹部学长的名字?”   井上梨一愣,她似乎一直都直呼迹部景吾的名字,这么多天都喊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其实说到底还是要怪迹部景吾自己。他总是惹她生气,怒吼的时候当然是要喊名字才比较有气势,要是喊他迹部学长,后面的话她怎么还吼得出口?   最终井上梨决定,只要以后迹部不惹她生气她就尊称他学长,但如果他再惹她生气,那该怎样就怎样,她才不会因为他是学长就口下留情。   井上梨从未像今天一样期待放学。当她打开家门,看到穿着一身居家休闲服正低头不知道写些什么的迹部景吾时差点忍不住□出声。   听到开门的声音迹部景吾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少女扭曲的表情,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井上梨掏出录音笔往他面前一拍,扬眉道:“听听看。”   迹部面色不变地听完了整段对话,然后下结论:“他逗你玩儿呢。他平时逗家里的猫就是用的这种语气。”   迹部景吾就是迹部景吾,瞬间真相了。   不过井上梨才不管这些:“别找借口,反正忍足学长说了喜欢我。”   迹部景吾双臂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的?”   井上梨想了很久才犹豫道:“他说喜欢我身上的香味。”   “香味?”迹部挑眉,“你还用香水?”   “没有啊,是沐浴露的香味吧。”   迹部景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干嘛?”井上梨一脸疑惑地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他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低下头来,然后低头在她颈间嗅了嗅。   “果然……看来还是瞒不过他。”   迹部景吾站起身来,见少女还保持着刚刚弯腰低头的姿势,奇怪道:“怎么了?不去做饭吗?”   井上梨神色呆滞地直起身子,机械地转身走向厨房。   十分钟后,井上梨一边擦着汹涌而出的鼻血一边恶狠狠地嘀咕:“迹部景吾,美男计是没用的,尼玛这辈子不看你跳一次钢管舞老娘死不瞑目!”   5   井上梨最近感到鸭梨巨大。因为家里大牌的房客出了个难题给她。   迹部大爷的原话是这样的: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把忍足带回家里。   怎样的理由算是正大光明?她前不久刚拒绝忍足,突然又要邀请他回家,谁都会觉得奇怪吧?而且如今忍足后援会的学姐学妹们跟防贼似的盯着她,忍足要真的跟她回家她估计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所以说上位者只要动动嘴皮子,苦的都是手底下的人呐!只是她又不是他迹部景吾的手下,严格算起来她还可以算是他的恩人,凭什么她要为他做这种事?   当然,当她提出找个疑问的时候,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说忍足喜欢你吗?那这件事对你来说因该只是举手之劳吧?”   井上梨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   “小梨,你是不是跟忍足学长吵架了?”毛利惠子小心翼翼地问。   “嗯?”   “要不然你为什么要用这么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你看错了。”井上梨收回目光,“哎,惠子,你知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单独见到忍足学长?”   毛利惠子的目光立刻转为暧昧:“怎么啦?吵完架要去和好?”   井上梨翻了一个白眼:“臭丫头想什么呢,是有正经事要说。”   毛利惠子撇撇嘴明显不信她的说辞:“不说就算了。单独见面的话,今天忍足学长要参加小提琴社的社团活动,他一般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你可以等他。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女生那个时候去找他。”   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等忍足学长见了迹部景吾应该就会明白其实她不过是个打酱油的。这样想着,井上梨毫无心理压力地去了小提琴社的社活教室。   这个时候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条走廊空空荡荡,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井上梨找到小提琴社活动教室的门牌,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出忍足侑士的声音:“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再想弥补已经晚了,不过徒增彼此的烦恼而已。”他的声音很平静,井上梨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冷意,像一把刺人的刀刃,直刺入听者的心。   然后是冗长的沉默,五分钟后一道身影推门而出。   在冰帝多的是美丽的千金小姐,但井上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端庄优雅的女生。五官精致,肤白如瓷。一头及腰长发,未经染烫,黑亮笔直,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披在肩头。白色的连衣裙搭配细跟长靴,外面披了件收腰的长款风衣。有些人,无意张扬,却能第一时间捕获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面色苍白,见到门外的井上梨时却仍颔首打招呼,井上梨也回了个礼,两人擦肩而过。   等了五分钟井上梨才敲门,里面传来忍足如同往常一样低沉中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请进。”   敏感地察觉到忍足现在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好,井上梨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没有打扰到你吧?”   感觉到她的局促,忍足笑道:“被美女打扰是我的荣幸。”   井上梨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他说:“其实是这样的,我母亲觉得我上次太失礼了,让我邀请忍足学长去家里亲自向你道歉。”   “哦?这样?”忍足侑士眸光一闪,“其实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伯母完全不用这样。”   井上梨立刻道:“这个你亲自去跟她说吧,要不然她又要教训我了。”   忍足侑士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才说:“那就打扰了。”   井上梨在心里偷偷比了个“V”字。   “啊咧啊咧,已经是回家见家长的关系了吗?”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一看,一身休闲服的中年男子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笑得一脸□。   “佐……佐佐木……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被自己的班主任撞破“□”的井上梨窘迫地红了脸。   佐佐木岩诚做西子捧心状:“小梨都不关心我。我本来就是小提琴社的辅导老师啊。”   井上梨面带怀疑地看向忍足,见忍足点头后才算相信佐佐木的话。不能怪她不相信自己的班主任,只是这个班主任平时太不靠谱,总是以欺骗捉弄学生为乐。   “有空谈恋爱,看来期末考试小梨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佐佐木笑眯眯地看着她。   闻言井上梨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期末考试期末考试,她竟然忘了还有这茬!   井上梨成绩普通,不好也不差,其他科目低空飞过没有问题,除了英语。偏偏冰帝又特别看重英语成绩,其他的考试还好,期末考试如果英语不过就必须补一个礼拜的课然后重考。当所有人都在欢欢喜喜等待新年的到来而自己却必须留在学校面对让人眼花缭乱的ABCD,这怎是一个苦逼可以形容的?   怪只能怪迹部景吾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否则她早就开始复习英语了。沉浸在悔恨的深渊的井上梨面无表情地带着忍足侑士回家,面无表情地将忍□给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进了房间。   忍足见到迹部景吾的时候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上前拥抱了一下多日不见的好友,微笑道:“没事就好。”   迹部景吾拍拍他的肩,表达对他的关心的感谢。   “不过井上梨那个女人怎么了?怎么那副表情?”迹部景吾对井上梨竟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进房间的行为表示不满。   忍足耸耸肩:“大概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担心吧。”   迹部景吾一脸疑惑,对他来说期末考试如同穿衣吃饭一般简单,根本不值得担心。   忍足也懒得跟这位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解释何谓挂科以及挂科的后果,直接转移话题:“现在迹部家族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迹部景吾双手□裤袋里,转身走向书房:“进来说。”   忍足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井上梨听到关门的声音,出去一看,迹部正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依旧是风姿绰约的迹部景吾,只是少了身后200名部员以及呐喊着的后援团。他是荣耀与礼赞的化身,他应该站在顶点被仰望被膜拜,而不是现在这样站在窗帘的阴影中面容模糊。   那一刹那,井上梨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心中的寂寞。   6   “喂!井上梨,你再缠着本大爷本大爷可要不客气了!”在被纠缠了一个上午的迹部大爷终于爆发了。   井上梨趴在他面前,手肘撑在桌子上做拜托状:“不要这样嘛,好歹我们也同居快半个月了,就帮我这个小忙吧。”   迹部景吾脸一沉:“谁跟你同居?本大爷不过是暂住。”   井上梨不在意道:“一样啦。你就帮我一下嘛,要不然这次我真的会挂哎。”   “大爷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怎么说我们都有革命友谊,你整天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把?帮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迹部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甩,转身进房间,锁门。   井上梨看着紧闭的房门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然后贴着门板继续哀求:“大爷,大爷你行行好吧大爷……”   门内的迹部景吾郁闷地用被子蒙住头,企图阻隔外面传来的噪音。这女人到底是想怎样?连个期末考试都过不了竟然还要他给她补习,他大爷有这么空吗?还有,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纠缠他一个上午?他大爷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喂,迹部景吾,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都求你这么久了你还想怎么样?”   近在耳边的声音吓得迹部景吾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定睛一看,井上梨正坐在床沿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迹部大爷不淡定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井上梨甩甩手中的钥匙,理所当然道:“这里是我家,这是我的房间,我有钥匙没什么奇怪的吧?”   “你这个女人真是……”   “行了行了,也就是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不会太打扰你的。”   “本大爷没空!”   井上梨斜眼:“你在忙什么?忙着学跳钢管舞吗?”   迹部景吾:“……”   看了井上梨的作业本后迹部景吾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连个期末考试都过不了了。这种英语水平连他初一的程度都不如。   “英语课上你都在睡觉吗?恩?”   井上梨干笑两声:“偶尔,偶尔。”   迹部景吾从书架上抽了本英语书给她:“把不会的勾出来,我一起给你将。”   井上梨沉默一会儿,小声说:“我觉得我还是把会的勾出来,那样比较快……喂,迹部景吾你去哪儿?好啦好啦,我马上勾不会的就是了嘛,怎么耐性这么差?”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转身道:“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井上梨真心觉得像她这么爱过的人不应该遭受外语的折磨。她又不像迹部景吾那样跺跺脚日本金融届就会抖两抖,她只想在家里宅到死,何必去学那些折腾死人的外语呢?还有,这到底是谁出的英语题目?两道题明明一模一样为什么答案却不一样?是出错了吧出错了吧?   “哎,我说……”井上梨希望寻找权威人士的支持,一抬头却看到迹部景吾站在书架旁看书的侧影。他穿着驼色针织衫和深色铅笔裤,休闲却不掩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上摊着一本书,头微微下垂,白皙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在庭院中品茶看书的中世纪贵族。   大概是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似乎荧荧地发着光:“怎么了?”   井上梨擦擦鼻子,确认自己没有流鼻血后说:“就这两个题目啊,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答案却不一样?这书其实是盗版吧?”   就算是盗版也是你自己买的吧?迹部景吾合上书,走到她身后,微微弯下腰,快速地扫视了一遍:“你的眼睛是画上去的吗?没看到下面那题多了个逗号?”   井上梨定睛一看,果然是多了个逗号:“尼玛,多了个逗号答案就不一样的?坑爹呢吧?”   “没有逗号是限制性定语从句,没逗号是非限制性定语从句。”   “这出题人有病吧?出这种题目有意思嘛?对话时谁听得出你话里有没有个逗号?啊?”   迹部景吾无奈地用手中的书敲敲她的头:“哪来那么多废话,记住不就好了?”   井上梨撇嘴:“问题就是记不住嘛。”   “这个考点出现的频率很高,一定要给本大爷记住!如果下次再错你就死定了!”   “不带这样的……”井上梨哀嚎到一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迹部景吾感觉到身边的人突然呼吸一窒,拿出手机照亮一小块空间:“停电而已。”   井上梨盯着那一点光芒,轻舒了一口去:“厨房的柜子里有蜡烛和打火机,你帮忙拿一下吧。”   迹部景吾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没有拒绝。   一根蜡烛烧完的时候电还没有来,迹部景吾看了看井上梨恢复正常的脸色,起身说:“已经很晚了,本大爷去睡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也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过了很久井上梨才愣愣地说:“哦,你先去睡吧,我困了就去睡。”目光没有离开那段新点着的蜡烛。   迹部景吾又看了她两眼确定她一切正常才进房间。躺在床上却发现毫无睡意。那个女人真的没问题?看起来好像挺正常的,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会是怕黑吧?可是平时看上去那么剽悍,应该没问题吧?   烦躁地翻了个身,那个女人的死活跟他大爷没多大关系吧?他这么担心干嘛?做完第N遍心理暗示之后终于有了一点点睡意,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迹部景吾眼皮一跳,忙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一看,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完了,整个客厅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井上梨?井上梨你在哪里?”他摸索着走出去却没在原来的地方看到那个女人,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   “井上梨,快回答我!”   过了很久后,他终于听到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救……我……妈妈……”   7   井上梨蜷缩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汗水。迹部景吾可以肯定,她那时候的表情是,恐惧。渗入骨髓的恐惧。   他曾读过一些文章,有些幼年时遭受过的事情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心里阴影。他不知道井上梨曾经遭受过什么,但必定是让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这个女人真是……明明知道自己无法独自面对黑暗干嘛还逞强?跟他说他又不会嘲笑她。还是说在她心里他是个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   突然“叮”的一声唤回了他的思绪,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   “少爷,迹部景礼名下所有产业的原始账目已经传真给您。还有,那天晚上的监控影像已经恢复,您想要怎么处理?”   迹部景吾考虑了一下说:“先放着吧。”   中年男子恭敬地鞠躬:“是。美奈小姐已经搬出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动手?”   迹部景吾的眼眸微微下垂,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先等一等吧。”   今天一整天井上梨都沉浸在懊悔的情绪中。没有什么比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枕着迹部景吾的腿睡了一晚上更惊悚。迹部大爷的腿那是普通的腿吗?那是抖一抖日本金融届都要震三震的腿!她竟然在那上面睡觉,说不定还流了一滩哈喇子。迹部景吾一定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会被他发现她就算是要晕也应该晕在自己的房间里!   “出了什么事?怎么表情这么纠结?”低沉的关西音在耳边响起。   “哎呦妈呀,吓死了。”井上梨捂着被吓到的小心肝转过头,果然见忍足侑士双手插在裤袋中一派悠闲地站在她面前。   忍足侑士无辜地耸耸肩:“我有敲门哦,是你太出神了。人都走光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待在这里?”   井上梨这才注意到教室里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一看手表,早已过了放学时间,忙站起来整理东西:“惨了,补课要迟了,一定会被迹部大爷骂死的。”迹部景吾最厌恶的一件事就是等人。   “今天也要跟迹部一起过吗?”   “哎?”井上梨面带不解地看着他。   忍足坐上身后的桌子,一只脚点在地上,笑吟吟的说:“井上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难道没有人邀请你共度平安夜吗?”   井上梨瞬间瞪大眼:“今天是12月24号?”   “要不然你以为呢?”   “难怪惠子说要去约会。”井上梨恍然大悟,“往年的平安夜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呢。倒是忍足学长,今晚不会没有人约吧?”   忍足无奈道:“真可惜,就是没有人约。昨天刚分手,正处于空窗期呐。”   井上梨看着他,眨了眨眼:“所以呢?”   忍足摊手:“小梨你这么聪明我感到压力很大呀。”   井上梨笑:“忍足学长你这样我也压力很大呀。托您的福,我已经成为后援会的重点注意对象了。”   “可是今天大家都约会去了。”   “可是你觉得我敢放迹部大爷的鸽子吗?”   忍足沉默了一会儿说:“这种日子还是让他一个人呆着好了。”   井上梨挑眉:“怎么?”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能与人言说的辛酸过往,你懂的。”   “哦哦哦哦哦,原来迹部大爷也有吗?”井上梨眉开眼笑,“不如分享一下?”   忍足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想我被他罚跑圈跑到死吗?”   忍足侑士果然是情场高手,井上梨跟着他玩了几个小时,吃喝玩乐样样不落。去的也不都是高档的地方却都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他本人又心思玲珑,能言善道,一路下来不曾让同伴觉得不自然或是尴尬。井上梨甚至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是一种享受。   “忍足学长,我发现我快爱上你了,怎么办?”井上梨趴在吧台上笑吟吟地看着忍足侑士。   忍足也笑:“这不是正好嘛?传说中的两情相悦。”   “我怕被后援会的姐妹们拔光头发。”井上梨站起来,指了指左边,“我去下洗手间。”   忍足笑着点头。   井上梨在洗手间犹豫良久还是决定给迹部景吾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迹部大爷吃晚饭了没,虽说冰箱里有可以吃的东西,但是按那人的挑剔程度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吃。而且第二天补课就爽约,大爷估计气得不轻。   啊,好怕啊……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电话,迹部景吾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什么事?”   井上梨咽了口口水:“对不起今天我会晚回去不是故意放你鸽子冰箱里有吃的东西你饿了的话自己热一热吃。”   听完她不带停顿的一段话后他淡淡道:“知道了。”   井上梨盯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看了很久,觉得今天的迹部景吾非常奇怪,那种淡然到近乎落寞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她确定他这种态度绝对不是因为她,那么就是因为忍足学长所说的“那一段不能与人言说的辛酸过往”?   井上梨其实对这段故事很感兴趣,只是连忍足又是都不敢碰的东西她还是躲远点儿,毕竟小命比较重要。   做完心理建设,井上梨打算出去,却见一个女生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然后“砰”地摔在了她面前。井上梨被吓了一跳,忙过去扶起她。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那人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仍不掩精致的五官和出众的气质。井上梨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上次在小提琴社活教室遇见的那个女生。   “谢谢,我没事。”似乎是不太习惯与人身体接触,她避开她的手,自己扶着墙壁站着,突然脸色一变,冲向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井上梨犹豫了下,还是递上了一张纸巾:“擦一下吧。”   她接过纸巾,虚脱般靠在墙上,汗湿的刘海搭在额头上,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苍白。   “没事吧?需不需要帮你通知朋友来接你?”   她微微一笑,苍白却美丽依旧:“不用了谢谢。我叫迹部美奈,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8   “还是不放心吗?”忍足用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井上梨白他一眼:“已经很晚了学长,我可不像你习惯了夜不归宿。”嘴上这样说,其实确实是因为不放心迹部景吾。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事,但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应该让这样的迹部景吾独自一人。   “喂喂。”忍足不满,“你这么□裸的诽谤。”   井上梨拎起包:“你有空在这里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约个女友出来。夜生活才刚开始不是吗?”说完正打算离去却听到他在喊她的名字,便转头问:“怎么了?”   “看过《福音》吗?”   她不解:“电影吗?”   “嗯,一部不错的片子,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吧。”   “那也得等我过了期末考试这一关再说。”她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走了,拜拜。”   井上梨回到家,发现家里一片黑暗,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迹部景吾?”客厅与房间都没人,最终在书房找到了迹部景吾。他站在窗前,面对着窗外绚丽的霓虹出神。   井上梨抿了抿嘴角,轻声道:“晚饭吃了吗?我去帮你下一碗面吧。”   迹部景吾半侧过头,声音淡漠:“不用了,你出去。”   井上梨试图调节僵硬的气氛:“喂,今天可是平安夜,那些心伤情伤什么的就先放一边嘛,这世界上女人多的是……”   迹部景吾终于看向她,目光却森寒得让人害怕:“井上梨,你还没有那个资格管我的事。”   井上梨蓦然沉默。   很久之后,她微微敛下眼眸,轻声道:“抱歉,是我交浅言深了。”然后转身出门,连关门都是无声。   迹部景吾看着被关上的房门,颓然地坐进沙发里。   三年前的今天,有一个少女一脸坚定地对他说:“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他迹部景吾除了自己不曾信任过任何人,却对那个女人的这句话深信不疑。时光匆匆,不过三年,曾经的誓言像被碾碎的石头,化成粉末随风飘逝。   只是冰帝之王,与脆弱从来毫无关联。那些痛,他可以承受,独自。   第二天一早,井上梨盯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房间出来,却发现门口站着个人,吓得她差点又躺回去。   “你那是什么表情?本大爷……”   “请问有什么事吗?”井上梨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看着迹部景吾尴尬的表情,偷偷在心里比了个“V”。   迹部景吾噎住,考虑了很久才说:“今天早晨吃什么?”   井上梨继续面无表情:“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吃,你想吃什么就拿出来热一热。学校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迹部景吾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井上梨一直觉得每年的年末都是一段痛苦的时光。各种考试让人受尽折磨,尤其是英语以及……体育。   “小梨,怎么办,我腿软。”毛利惠子趴在井上梨的身上,一脸死了爹娘的悲戚。   井上梨拍拍她的背:“没事,不就一个八百米吗?”   “可是不及格的话还要重跑啊!!!”   对,最痛苦的事不是跑一次八百米,而是过不了要重跑。尼玛第一次过不了再跑一次就能过了?!尼玛姐姐就是跑到死都不过怎么办?!尼玛冰帝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性?!!   井上梨跟毛利惠子每次都要跑三次老师才大发慈悲勉强给个及格,所以说井上梨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除了英语就是体育。   当与大部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的时候井上梨真想大吼一声:姐姐不干了!   正当这时,一个从足球场上飞来的足球击中了一身怨念的少女。倒地的瞬间,井上梨感觉到了一种解脱的快感。   终于不用跑了。   毛利惠子跟井上梨不在同一组,她一直盯着好友龟速前行的身影,而当她喊出“小梨小心”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晚了。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好友,求发现有人比她快一步。蓝发的少年已抱起地上的少女,快步向校医室走去。   毛利惠子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了无数双盛满怨念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里默念:小梨你自求多福吧。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听到门锁发出的响动,迹部景吾假装漫不经心地抬头,却在看到门口的情景时把话咽了回去。   井上梨温顺地躺在忍足侑士的怀里,两人今天不约而同地穿了军绿色的外套,咋一看就像是情侣装。迹部景吾感觉自己的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忍足学长,放我下来吧。”井上梨指指最近的沙发,示意忍足将自己放上去。   忍足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沙发上,转头对迹部景吾解释道:“跑步的时候被足球击中,扭伤了脚。这几天行动可能都会有困难,你注意着点。”   迹部景吾皱眉看着他:“忍足你不是真的对她……”   忍足微笑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小梨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忍足又嘱咐井上梨各种注意事项之后才离开,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井上梨实在受不了这莫名的低气压,用手臂撑着沙发站起来:“我去准备晚餐。”   “坐下。”迹部女王气场全开。   井上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己坐下了。   “想吃什么?”   井上梨呆呆地回答:“茭白、冬瓜、鱼。”   “材料呢?”   “冰箱里有。”   “知道了。”迹部景吾站起身。   井上梨不解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道:“准备晚餐。”   井上梨瞬间呆滞。   9   井上梨看着桌上几乎全黑的三道菜,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迹部景吾理直气壮:“本大爷是第一次。”   井上梨下意识道:“我会温柔的。”   迹部景吾:“……”   井上梨:“……”   十分钟后,迹部景吾说:“吃。”   井上梨双手颤抖地拿起筷子,眼珠一转,又放下筷子:“地有点脏了,我先拖地吧。”   “坐下。”   井上梨立刻坐下。   十分钟后。   井上梨看着满是水迹的地板,无语凝噎。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迹部景吾放下拖把,坐到她对面:“还有其他要做的吗?”井上梨低头扒饭。过了一会儿抬头见迹部景吾没有动过筷,不由问:“怎么不吃?”   迹部景吾抚摸着眼下的泪痣:“虽然是本大爷亲自做的,但尚不符合本大爷的品味。”   自己都不愿意吃的东西凭什么让她吃了!井上梨掀桌。   饭后是正常的补习时间,迹部景吾依旧在看让井上梨买来的原文书,井上梨则埋头遨游在英语的海洋里。   都没有吃饱,还要遭受英语的摧残,她是有多苦逼?还有,这题都做了N遍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不过是选哪个来着?井上梨一个人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最终抬头道:“旬which’的是有逗号还是没逗号?”   迹部景吾头都不抬地说:“不是让你记了吗?”   井上梨说:“我记了啊。”   迹部景吾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那还问什么?”   “记了,可是没记住。”   迹部景吾:“……”   一个小时后。   井上梨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瞄迹部景吾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迹部景吾将本子“啪”的甩在她面前:“我记得这些题目前天晚上都给你讲过吧?”   井上梨在他冰冷的眼神威慑下缩成一团,企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其实这又不是她的错,基础差她也没办法啊。他扫一遍题目就能知道答案,她得一个一个认题目里的单词,就算每个单词都认识也不一定能将整句话翻译出来。单词都长得差不多,就算是讲过一遍也还是记不住嘛。   迹部景吾看着她委屈的神色,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之前接触的人都是上层社会的精英,哪个不是闻一知十,哪里需要他这样不厌其烦地重复讲解?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五分钟后迹部景吾无奈道:“你还是去背单词吧,把基础分拿到就好。”他已经不指望自己能一夕之间将这块朽木雕琢成材,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及格不要丢他的脸就好。   闻言井上梨的脸瞬间皱了起来,她英语差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背不出单词,国小以来的英语听写她从未及格过。   迹部景吾看着她,淡淡道:“睡前我会抽查,如果不过关……”   井上梨缩缩脖子,猜测这省略号代表着什么内容。   迹部景吾见她杵在那里发呆,神色一凛:“还不快去!”   井上梨在房间磨磨蹭蹭地背了两三个单词,然后在翻了一遍那本厚厚的单词手册后彻底失去了动力。尼玛这么多单词怎么可能背得完?!!!   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井上少女毅然放弃了单词手册,奔向亲爱的电脑。   三个小时之后,井上梨猛然想起,刚刚迹部大爷是不是说睡前要抽查来着?不过现在都快12点了,他应该睡了吧?   井上梨从床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迹部景吾的房门口,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动静之后捂着嘴偷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滚到地上去。井上梨捂着胸口转身,眼带控诉地看着他。迹部景吾穿着宽松的蓝色睡衣,腰间只用一根腰带松松地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很白皙的胸膛。他的手里拿着个马克杯,大概是出来倒水喝。   “单词背好了?”   井上梨眼神闪烁:“还没有。”   “背了多少了?”   “呃,没多少。”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道:“打算通宵?那明早再查吧。”然后以眼神示意她别挡着门,绕过她进房间,关门。   井上梨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挠墙。   第二天早晨。   井上梨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的时候迹部景吾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了。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早。”   井上梨一下子适应不了这么和蔼的迹部景吾,愣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回了个“早”。   “今天吃三明治。”   井上梨继续愣:“哦。”   迹部景吾看了她一眼,又用下巴点了点厨房。理解他的意思后井上梨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压迫的小白菜。怎么说她也是重伤人士,为什么还要带伤伺候他大爷?她上辈子是抢了他女人还是奸了他男人?   “怎么了?”迹部景吾见她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脸上,不由问道。   井上梨:“你赶紧抽查吧,要不然等一下我又要忘记了。”   迹部景吾:“不查了。”   井上梨:“为什么?”   “没心情。”   井上梨突然有一种胸口憋了一口气,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感觉。   迹部景吾抬头瞥了她一眼:“你今天不去上课?”井上梨口气不善:“没心情。”他漫不经心道:“那就继续背单词吧。”井上梨瞬间呕血。   今天是圣诞啊圣诞,圣诞应该是跟朋友或是男朋友坐在浪漫的餐厅或是咖啡厅听着音乐聊聊人生及理想,而不在对着让人吐血的英语单词!   当井上梨这样对迹部景吾说时,只换来他淡淡的一句:“过不了期末考的是本大爷吗?”   迹部景吾真的觉得这个女人搞不清楚状况,当初要他补习的是她,现在千方百计要偷懒的也是她。难道他大爷很愿意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吗?   看着迹部景吾鄙视的眼神,井上梨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可是那种“不好好学习的话就对不起迹部景吾”这种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10   井上梨发现不知何时,她跟忍足侑士的情侣关系已经坐实。学校BBS上上传了她受伤那天忍足抱她去医院以及平安夜两人在酒吧的照片。有了这些证据,再不需要说什么,两人绝对是情侣无疑了。   井上梨用课本遮脸,企图阻挡来自四周的杀人视线。她是有多苦逼?真跟忍足勾搭上她也没话讲,问题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为全校女生的假想敌,这也太悲催了。   当初看到BBS上的帖子时她就想奔去掐忍足侑士的脖子:你妹的,忍足侑士你不是说平安夜大家都约会去了不会有人看见我们的吗?那那几张照片是鬼拍的吗?啊?   再次打发掉一批前来质问的女生,井上梨泪流满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喂,井上梨……”   还没完没了了?井上梨头也不抬道:“我跟忍足学长真的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那天他只是顺手把我送去校医室,平安夜也只是刚巧遇到。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那人愣了半晌,说:“……我也信了,侑士的品味不会这么差。”   听到声音的时候井上梨就觉得耳熟,抬头一看,红发的妹妹头少年正一脸扭曲地盯着她。   井上梨不由后退一步:“向日学长,难道你也加入忍足后援会了吗?”   向日瞬间炸毛:“我脑子又不坏,怎么会加入他的后援团。”   井上梨瞬间觉得四周射来的目光又犀利不少。   三秒钟后向日岳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企图纠正自己的错误:“我的意思是说,我很正常,所以不会加入他的后援会。”   井上梨目带怜悯地看着向日少年在众人杀人般的视线中狼狈遁走。   不过,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井上梨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得出一个“大概是路过吧”的结论,突然视线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想都不想便迎上前:“迹部,你怎么在这里?”   黑发的美丽女子疑惑地回头,见是她,微微一笑道:“我来办休学手续。”   “哎?迹部也是冰帝的学生吗?”以迹部美奈的气质美貌,还有迹部这个姓,必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可井上梨入学以来却从未听说过冰帝有这么一号人物。   迹部美奈耐心地解释:“是呢,我是二年E组的学生,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来学校。”   “啊,这样。”井上梨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要休学?”   “因为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井上梨觉得她在说这句话时的笑容带着化不开的哀伤。   “向日前辈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呢。”凤长太郎见向日岳人面色慌张地匆匆而来,担心地问。   向日岳人一见这位身材高大而且值得信任的后辈,立刻扑上去:“凤,那些女人好可怕,她们的眼神凶狠得好像要吃了我。”   凤手忙脚乱地接住向日:“前辈你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吗?”网球部的人天天被这种眼神注视着,都应该已经免疫了才是。   向日泪流满面:“不是那种,她们是真的想杀了我。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呀……”   “不是说要去找忍足吗?人呢?”泷好心地救凤长太郎于水火之中。   向日眨眨眼:“……忘记问了。”忍足一个上午都没来学校,他本来是想去问问井上梨知不知道忍足去哪里了,不过因为遇到那种可怕的状况所以忘记了。   泷:“……”他很想问那你干什么去了?溜一圈就回来了?不过看着向日无辜的眼神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其实要说忍足侑士失踪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有个谱,无非是睡觉或是泡妞去了。最近迹部景吾不在,大家都有些松散,忍足侑士更是三天两头翘训。   不过这次忍足侑士是真的冤枉。自从去井上梨家见了迹部景吾之后他的自由时间就被急剧压缩。因为迹部景吾现在身在暗处,有些事不能亲自出面,于是忍足侑士便成了他的触手。所以这段时间忍足已经忙得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忍足侑士披着件长款的收腰风衣走进二年级的教学楼,引来阵阵尖叫。他侧过头,将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笑意荡漾,迷得女生捂着胸口倒地不起。   熟门熟路地找到井上梨的班级,却在门口看见井上梨正跟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聊得开心,不由脸色一沉。   “你来这里干什么?”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怒意。   迹部美奈察觉到他的敌意,脸色有些发白:“我来办休学手续。”然后向井上梨示意后匆匆离去。   井上梨看着那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她知道忍足侑士跟她之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矛盾,但是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样一个女子都感到仓皇无措?   忍足侑士的目光落在井上梨的身上:“小梨怎么会认识她的?”   井上梨如实以告:“那天在酒吧她喝醉了,我扶了她一把。”   似乎是看出她并没有说谎,他微微一笑,温雅依旧:“迹部美奈的身份很复杂,不要跟她走得太近。”本来忍足侑士是不喜欢管别人的私事的,但是现在迹部景吾借助在井上梨家,迹部美奈的身份又很敏感,两个人碰到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不希望迹部景吾的布局因此发生什么意外,也不希望井上梨被这件事牵连。   井上梨却感到不太舒服。她刚刚捕捉到忍足侑士看到她跟迹部美奈在一起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猜忌,现在又来干涉她的私事,先不说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就算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不喜欢对方插手自己的私事。   忍足侑士看到井上梨瞬间沉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惹恼她了。这个女生虽然表面上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很有主见,心思也很敏感,自己这次恐怕弄巧成拙了。   11   忍足侑士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以往井上梨虽也顾及忍足后援会而不与他过分亲近,但起码每次见面都是笑意盈盈。而这几天每次见面她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人郁卒。   “小梨,我道歉还不行吗?你正眼看我一下成不?”忍足一边回想向日做错事时求饶的样子,一边尽力装出无辜的姿态。   井上梨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资料拿来。”由于怕忍足过于频繁地出入井上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迹部景吾与忍足侑士之间信息的交换大多是通过井上梨的。   忍足侑士忙双手将资料奉上。井上梨接过资料转身就走。忍足侑士眨眨眼,无奈地撇嘴:“小梨啊小梨,这可是你逼我的。”   第二天.   井上梨一走进学校就感到不太对劲。以往冰帝的女生见了她都是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最后扬长而去。而今天,她们的眼神中除了不屑以及各种羡慕嫉妒恨之外还多了一些东西。井上梨细细思索了一番,最后总结出五个字:痛并快乐着。   首先,几乎每个女生眼中都带着不可错认的怨怼和指责,仿佛她是抛弃了她们的负心汉。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期盼和幸灾乐祸,就是那种看着仇人即将掉落悬崖时的兴奋。   井上梨贴着墙壁走,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一个人影从远处冲过来。   靠,这群女人不会是要冲上来扯光她的头发吧?井上梨下意识地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防卫的姿势。   “小……小……梨……”毛利惠子气喘吁吁地冲到她面前,一时没刹住,整个人扑到她身上。   井上梨连忙抱住她:“有人追杀你吗?跑这么急干什么?”   毛利惠子:“你今天还是别来上课了,回去吧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井上梨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我跟忍足侑士的□又有新发展?”最近能引起公愤的大概就是她跟忍足侑士的事了,可与之前相比,这几天他们说话的次数直线下降,怎么还会引发这样的狂潮?   毛利惠子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小梨,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不得不说这次是你太过分了。既然拥有了就好好珍惜,我从未见忍足学长这么在乎一个人,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井上梨凌乱了,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来到教室门口,井上梨更凌乱了。这汹涌的人潮是怎么回事?那个倚在她的教室门口一脸憔悴的冰帝军师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小心肝很脆弱,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啊喂!   井上梨停顿三秒,毅然转身,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梨……”低沉的声音里笑意不再,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忧伤及凄苦。   井上梨眼角一跳。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相信只要她再多走一步就会被周围的女人的目光剁成肉泥。所以她很识相地转过身,蹭到忍足侑士的面前,微笑着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忍足看着她,目光哀伤:“小梨,我不奢望你能接受我,我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鲁莽,给你带来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在听到鲁莽这个词的时候井上梨就忧伤了,忍足侑士鲁莽?那全世界还有不鲁莽的人吗?   井上梨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小声说:“大爷您别玩了,我输了还不成么?”   忍足侑士继续哀伤:“只要你答应原谅我,我就再也不来打扰你。”   众女生显然被他的演技打动,纷纷附和:“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答应你妹啊!你们以为这是求婚吗啊喂?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迹部景吾双手环胸,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井上梨仰面躺在沙发上叹气:“我要是不答应他,那群女人立刻就会把我给撕了。”   迹部景吾没再与她争辩。不管这次她有没有答应忍足侑士,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忍足侑士是那种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达到目的的人。   井上梨继续叹气:“太过分了,利用群众的力量什么的最可耻了。”   迹部景吾一掌将她的脚从沙发上拍下去,然后自己坐下来,淡淡地问:“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井上梨这女人虽然各方面都很不华丽,但性格还是不错的,不像其他女生一样爱发小脾气,为点鸡毛蒜皮的事纠缠不休,要人哄要人迁就。真生气也不会维持太久,不会得理不饶人。忍足必然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才会让她这么难以忍受。   井上梨被他拍得大半个人歪在外面,如果不是她身手敏捷地稳住身体,早一屁股跌在地上了。   “喂,对女生要温柔点。”   迹部景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吗?”   井上梨内伤。   “不要转移话题。”   井上梨犹豫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不信任我,还干涉我交朋友什么的……”   迹部景吾皱眉:“你们两个在交往?”   最近这个问题已经被问烂了,井上梨淡定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迹部景吾:“这种闹变扭的理由难道不是只有情侣之间才有的吗?”   井上梨斜眼:“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有过?”   迹部景吾蓦然沉默。   井上梨瞬间恨不得抽死自己:叫你揭人伤疤叫你揭人伤疤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三分钟后,迹部景吾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去做饭。”   井上梨瞬间飞奔去厨房。   晚饭的时候井上梨一直在偷瞄迹部景吾的脸色,奈何迹部大爷心思藏得太深,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迹部景吾睨她一眼:“看什么?迷上本大爷了?嗯?”   井上梨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迹部景吾要是这么容易被伤害其他地球人都要哭了。   “对啊,迹部大爷您的光辉快闪瞎我的狗眼了。”   井上梨发现自己又失眠了。   她现在回想跟忍足侑士闹别扭的原因,发现那确实称不上什么理由。她跟忍足侑士认识不过一个月,信任这种词根本不适合他们,忍足侑士心思本来就重,因为迹部的事估计又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会对她有怀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在意?   难道她……   12   忍足侑士最近很烦恼。以他对井上梨的了解,那天逼她答应之后应该是没事了。他本来自信满满,按他的设想,两人应该可以回复到先前的相处模式。没错,那天之后井上梨的态度确实有所改变,不再不冷不热,而是直接躲得他找不到人。学生的生活其实很规律,他要上课,还要参加社团活动,也就午餐和放学的时候可以过去找她。所以井上梨只要在这两个时间段里避开,他就很难找到她。   他没想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还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也不至于无从下手,这次却连自己哪里惹到她都不知道。   忍足侑士凭着俊美的脸蛋,优雅的举止以及幽默风趣的谈吐,在女人面前从来无往不利,如今生生踢到铁板,感觉有点儿小纠结。   “本大爷怎么不知道你的小心肝这么脆弱?”迹部景吾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贵气天成。   忍足也介意他的调侃,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整个人倒进沙发里:“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生?跟你同居这么久却没扑倒你也就算了,竟然还无视我的示好……”   迹部景吾长腿一伸,干净利落地将他从沙发上踹下去:“什么就‘也就算了’?本大爷比不上你这头狼?啊嗯?”   忍足揉揉摔疼的屁股,懒散地曲起一条腿,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迹部睨了他一眼,没接话。   过了很久,忍足突然幽幽地开口:“迹部,井上梨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迹部看着他,缓缓皱起了眉。忍足侑士平日里言笑无忌、没心没肺,有时候他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但两人相交多年,他知道他现在是认真的。井上梨对忍足侑士来说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或许最初井上梨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与迹部有关,有利用价值的符号,但是渐渐地,他发现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她很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她不像冰帝其他的女生,端着架子,要求自己各方面都做到完美,而是怡然自得地过着自己平凡的小日子。跟她在一起,似乎远离上流社会的喧嚣以及浮华,让他明白什么是生活。   “这不是爱。”迹部说,“你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缺失的东西。”   忍足微笑:“或许吧。”   迹部沉默。都说冰帝之王有着无人可及的洞察力,但忍足侑士其实才是看问题最透彻的那个人。因为他足够理智冷静,任何问题他都可以一步步去分析,最终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他不会让自己身陷迷雾。所以迹部景吾选择沉默。   “你们这是在谈心吗?”身后传来清脆动听的声音,两人同时转过头去,见井上梨正在玄关处换鞋,手中还拎着两大袋食材。   忍足侑士转身趴在沙发上,尖尖的下巴抵着白皙的手背:“今晚吃什么?”   井上梨避开他的目光,看着迹部景吾道:“我买了两条鱼,要清蒸还是红烧?”   迹部说:“红烧。”   被彻底无视的人希望彰显自己的存在:“小梨,我想吃清蒸的。”   井上梨垂着眼眸清点袋子里的东西:“忍足学长一会儿不是有网球训练吗?”   被下逐客令了。忍足摸摸鼻子:“其实训练的时间有很大的弹性空间。”   迹部景吾在旁边咳了一声。   忍足:“……”   忍足侑士最终还是留下来吃饭,因为向日打电话过来说慈郎不知道躲哪里睡觉去了,他们需要找到他才能一块儿到体育馆与他会合。忍足无视迹部景吾杀人般的目光,笑嘻嘻地说我不急你们慢慢找慢慢慢慢找。   迹部景吾斜眼看他:“忍足侑士,胆子越来越来了,啊嗯?”   忍足侑士无辜地看着他:“那你自己给他们打电话嘛。”   迹部景吾:“……”   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井上梨将清蒸的那条摆在忍足面前,鱼腥味扑面而来。   井上梨睁着大眼看着他:“我第一次蒸这个,可能味道有点奇怪。”   忍足侑士的嘴角抽了抽,咬牙道:“不会,我就爱这味道。”   迹部景吾一脸鄙视地看向他。   “会不会太咸?”井上梨时真的第一次煮鱼,又是给一贯挑剔的迹部大爷吃,心里难免忐忑。   迹部景吾瞟了忍足一眼,点头:“不错。”   忍足侑士手指一紧,差点把筷子捏断。五星级酒店的菜叶不一定能得迹部景吾的一句称赞,这丫一定是故意的!   一顿饭,三个人吃得都不太愉快。忍足试图缓和与井上梨的关系,而井上梨一避再避,实在避不过就垂着眼眸应一句,然后开始跟迹部景吾闲聊。其实平时在家里井上梨与迹部景吾很少聊这些有的没的。首先井上梨要上课,还要准备考试,没那么多时间,再者迹部景吾从小受的教育让他养成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如果不是她哀求的目光太过凄惨他真想甩手而去,随便这两人爱咋地咋地。   刚吃过饭向日来电说找到慈郎了,这会儿正往体育馆赶,于是忍足只能依依不舍地告辞。井上梨将他送出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舒了一口气。转身却见迹部景吾双臂环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井上梨,你是不是喜欢上忍足了?”   13   “……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的吧?”在向迹部景吾描述了自己前几天的心路历程后,井上梨一边偷瞄他的脸色一边犹犹豫豫地下结论。   其实井上梨心里很忐忑,会不会被认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迹部景吾这么挑剔的人,虽然她觊觎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朋友,也会觉得难以接受吧?而且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说不定迹部明天就告诉忍足了,那她还有什么脸去见忍足?越想越觉得跟迹部坦白心迹是一件愚蠢的事。   迹部景吾看着面前的女人的脸快皱成菊花了,嫌恶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承认喜欢忍足这个事实让你这么痛苦?”   井上梨小声道:“重点是要看在谁面前承认嘛。”   迹部景吾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爽道:“本大爷就这么不能让你信任?”   见他动怒,她撇撇嘴,没再说话。   迹部景吾看了她很久,才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跟忍足……”话只说了一半却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   井上梨打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接起电话:“喂,美奈,什么事?……哦,好,我马上过来,你自己小心点。”她挂断电话,双手合十:“不好意思,我朋友出了点事,我要出去一下。”久久不见迹部回答,不由抬头看去,却见他盯着她,目中覆辙一层寒冰,冰冷彻骨,却薄如蚕翼,似乎一眨眼就会有液体溢出。   她怔了一怔,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迹部景吾目光微闪,淡淡道:“没事。”   井上梨见他又恢复了往日冰帝之王的高傲模样,也不再多想,急急出了门。   迹部美奈在电话里说她在酒吧喝醉了。井上梨担心她一个女生独自在酒吧不安全,急忙赶过去。幸而那间酒吧离井上家并不远,井上梨偶尔也会过去坐坐,对那里还算熟悉,所以没花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醉倒在沙发上的迹部美奈。   “美奈?美奈?”井上梨喊了她两声。宛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她睁开了深棕色的眼眸。   迹部美奈坐起来,双腿并拢斜放在一侧,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还让你跑出来。”   井上梨见她瞬间变回那个完美的名门淑女,除了身上浓重的酒气外是在看不出一点喝过酒的样子,只能无奈地叹气。是不是上流社会的人都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不管心里多难受都要保持完美的仪表?迹部美奈是这样,迹部景吾也是这样。   井上梨一直觉得迹部美奈跟迹部景吾像得很,两人都是一样完美,一样努力,在一些小习惯上也有着惊人的相似。当初知道美奈姓迹部时她就在想两人是不是兄妹,但是两人从未提到过彼此,而且若这两人真有密切的关系,忍足也不会这样对迹部美奈吧?迹部这个姓虽算不得大姓,却也并不只有一家,她无意探究别人的隐私,也就没有多想多问。   “我送你回家吧。”井上梨上前去扶她。她却推开了她的手:“如果要回去,我可以直接打司机的电话。”   井上梨无奈:“那你想怎么样?”   迹部美奈看着她:“你会原谅背叛你的人吗?”   井上梨想了一会儿说:“那要看这个人是谁,如果是我爱的人,恐怕就很难说原谅;如果是陌生人,那就无所谓啊。”   迹部美奈微垂下眼眸,低声自语:“如果,只是陌生人,那该多好。”   井上梨扶着失去意识的迹部美奈出了酒吧。一分钟前她还是很清醒的样子,说了几句话后却突然不省人事,酒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井上梨现在在烦恼到底应该把她送哪儿去。翻遍了她的口袋也没找到手机,不知道应该通知谁,可是家里还有个不能暴露身份的迹部景吾,显然也是不能把她带回家的。   井上梨想了很久,拨了个电话给迹部景吾,把事情大概跟他说了,问他可不可以把人带回来。迹部哼了声,明显是不同意。井上梨磨了很久,直到说了迹部美奈的名字提醒他两人好歹同姓别这么不近人情才让他勉强同意。   井上梨把人放在自己的床上,为她脱了鞋子和衣服,又裹了三层的棉被。迹部美奈的酒品很好,喝醉后就是睡觉,睡觉的姿势还特别文雅,所以整个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如此,打点好一切后井上梨的身上还是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去客厅找水喝,一转身却看到迹部景吾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人看。他的脸色坚硬地就像一块石头,带着刺人的棱角,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在经过他身边时她轻声问:“你会原谅背叛你的人吗?”   迹部景吾身体一震。   “因为爱着,所以不能,是吗?”   他终于看向她:“井上梨……”   她作投降状:“我知道我知道,不要管你的事嘛。我洗澡去了……”   迹部景吾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井上梨在迹部美奈和迹部景吾起来之前就偷偷出门了,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反正是迹部大爷让她别管他的事的嘛,所以……不能怪她咯。   井上梨眉开眼笑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完美如迹部景吾也有情感问题,这让她多少有点心理安慰。请原谅她的小市民心理,人总是在不断对比中寻找自我满足的。   不过不知道迹部景吾会不会因此记恨她然后把她的小心思告诉忍足?别看迹部大爷一副不屑与她这种小人物计较的样子,其实心眼小着呢,指不定会怎么添油加醋呢。想到这里,她又郁闷了。   “大清早的,做面部运动吗?怎么三分钟换一个表情?”低沉中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井上梨已经习惯了忍足侑士的突然出现,不紧不慢道:“最近觉得面部有点僵硬,做做运动,有益血液循环。”一说完想起自己正在暗恋身边这个人的事实,瞬间感到不自在起来。   忍足侑士看着身边的少女偷偷与他拉开距离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一点:“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井上梨皱眉:“不知道,就这样吧。”   此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两个女生,笑嘻嘻地各自递了个粉色信封和一份小礼物给忍足侑士:“忍足学长,我喜欢你,新年快乐。”虽然现在离新年还有一些时日,但那个时候已经放假,所以女生们大多会选择提前送礼物。   忍足侑士微笑:“谢谢,新年快乐。”   两个女生欢欢喜喜地走了。   井上梨目瞪口呆地看着全过程,回过神来后觉得为暗恋而纠结的自己就是个白痴。瞧,喜欢忍足侑士的人多了去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不过是跟大部分女生一样喜欢上了忍足侑士,没什么好羞耻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对冰帝的人来说,这就是件普通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通了这个关键,井上梨的心情马上放晴了。   忍足侑士一直在偷瞄她的表情,见她突然眉开眼笑,不由感到莫名其妙。   14   【只要迹部景吾一天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跟他就不可能。】   【迹部家族绝不可能允许继承人传出乱伦的丑闻。】   【乖女儿,你想想,就算迹部景吾不是迹部财团的继承人,他该有的也一样都不会少,还可以打他心爱的网球,你们也可以不受阻碍地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   【你放心,景吾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伤害他的,我只想要邀请他去家里做几天客,不要出来坏我的好事就好。】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街旁的商店已经开始为圣诞节做准备,绚烂的霓虹映亮了整个夜晚。   黑色长发的少女穿着白色针织衫和紧身铅笔裤,外面披了件军绿色的修身风衣。银灰发色的少年身穿同色系的双排扣军系呢绒大衣,毛绒大翻领雍容华贵。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街头,动作并不特别亲密,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相爱。路人第一次见到如此般配的恋人,简直就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   “景吾,之前的比赛还顺利吗?”   “那当然,本大爷带领的队伍是最强大的。”迹部景吾眉角微扬,掩不住的飞扬霸气。   她微微撇开目光:“等正式继承了迹部财团就没有办法打网球了吧?”   闻言,他沉默了一秒,然后自信的笑容绽放:“该承担的责任本大爷不会逃避。”   是的,这就是迹部景吾,不管面对什么,不会退缩。该承担起来的责任,纵使辛苦纵使痛,他也不会逃避。可是他们的爱情要怎么办?她付出一切,难道最终,只能惨淡收场?   迹部景吾见她走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掌:“本大爷订了餐厅,走吧。”   “等……等一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我前两天发现一家餐厅,味道不错,我们今天去那里吃吧。”   迹部景吾宠溺一笑:“听你的。”   当迹部景吾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晚了。此时已是夜晚,这个地方又很僻静,除了他们连一个路人都没有。突然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将他们包围。一群人皆穿着黑色西装,腰间却明显带着武器。   若是平时迹部景吾身边必然跟着些保镖,但今日跟恋人出来约会不想被打扰,所以没带人出来。迹部景吾将迹部美奈护在身后,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面容普通的人微微欠身道:“迹部少爷,我家老板想请你去家里作几天客。”   迹部景吾眉骨微扬:“让你们老板亲自来请本大爷就考虑一下。”   “我们也是替人办事的,您可不要为难我们。”   迹部景吾偷偷捏了捏迹部美奈的手心,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扬声道:“迹部景礼,本大爷知道你在,出来吧。”   迹部景礼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皮肤一点都不必年轻人差,穿一身意大利纯手工修身西装,咋一看还以为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他温文一笑:“我的好侄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迹部景吾看着他,目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你以为囚禁我就能掌握迹部财团?”   “哈哈,你是说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吧?他现在估计正躺在医院里垂死挣扎呢。”   迹部景吾的瞳孔一阵紧缩:“你说什么?”   迹部景礼面带怜悯道:“就在你谈情说爱的时候,你的父亲发生车祸,重伤昏迷呢。”   过了很久,迹部景吾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做的?”   迹部美奈握住他颤抖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景吾……”   迹部景礼不赞同地摇摇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是意外啊意外。我的乖女儿,你今天做的很好,来爸爸身边吧。”   那一刻,迹部美奈不敢去看迹部景吾的表情,在迹部景礼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就算被迫分离,起码他们相爱,可是一旦背叛,就终将走向殊途。   “父亲,你说过不会伤害他。”   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他的手渐渐被抽离,最终,空空如也。   他说:“迹部美奈,我不会原谅背叛。”   然后,她看到不断交错的身影,他矫健的身姿,以及喷洒的血迹,还有最终,远去的身影。   “景吾……”   她慢慢跪倒在地上。景吾,对不起。景吾,为什么我们,就那么难?   当迹部美奈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多少次,在迹部宅内,他穿一身白色丝质睡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多少次,她轻轻坐在他身边,陪他度过漫长的时光?   “景……景吾?”她几乎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怕一眨眼他就会像那天一样,逐渐远去。   沙发上的人转过投来,依旧是张扬骄傲的眉眼,眼中却一片冷漠:“醒了?那就回去吧。”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梨呢?”   他站起来,慢慢走向她:“今后不要再跟井上梨接触。”   看着他慢慢走近的身影,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似乎快要撑破胸膛。多久没有这样靠近过了?多久没有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了?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她有多想念他。   她伸出手,却只碰到他的衣角,他与她错身而过,连一眼都没有看她:“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你。”   她面带哀求地看着他:“景吾……”   “我说过,我不会原谅背叛。”   井上梨是半夜才偷偷溜回去的。有些人呐,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做了坏事又怕承担后果。   迹部景吾的作息很规律,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睡了,所以她才敢偷溜回来。   “终于回来了?啊嗯?”   深夜突然响起带着怨气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吓一跳,更不要说心中有鬼的井上梨。井上梨双手高举过头顶:“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爷您放过我这一次吧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去煮宵夜,本大爷饿了。”   然后是进门,关门的声音。   井上梨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确定迹部景吾已经进房间后偷偷舒了一口气。   15   两人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日历终于翻到了那一页,井上梨一脸悲壮地上了考场。   看着英语试卷上那些似曾相识的题目,井上梨感动得热泪盈眶。迹部景吾这丫虽然难伺候毒舌挑剔小肚鸡肠,但他能帮她过英语考试呀。能帮她过这有关的就是好人,天大的好人呐!!!   所以那天晚上迹部景吾吃到了一顿丰盛的大餐。虽说迹部大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但这几天大爷好歹也体验了一把民间疾苦,如今受到高一个等级的待遇,着实激动了一把。   “以后我的英语就交给你了。”井上梨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再不用担心挂科的美好未来了。   迹部景吾目光微闪,顿了一会儿才勉强道:“看心情。”   井上梨也在此时猛然想起,下一次的考试,迹部景吾恐怕已经不住在她家里了。到那时他又是冰帝之王,与她存在于两个世界,形同陌路。   不知怎么的,竟不愿去想那时的场景。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新年,井上梨只身在东京念书,重要的节假日才会回神奈川与家人团聚。   “我大概会在那边待五天。我在冰箱里留了吃的东西,你也可以叫外卖。不管怎么样,不要太挑剔,三餐要照常。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迹部景吾不满:“你的意思是要本大爷吃五天的外卖?”   井上梨无奈:“那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要跟我回家吗?”刚说完就见迹部景吾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忙摆手道,“我……我开玩笑的。”如果他这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报道上的让人出现在她家里,那一定是一场灾难。   迹部哼了一声。   井上梨到神奈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井上夫妇开了车来车站接她。井上梨任由父亲接过自己手中的行李,然后微笑着应对母亲的嘘寒问暖。   一进家门就见到弟弟井上翔围着围裙准备晚餐的身影。与这个弟弟相比,井上梨的厨艺只能算一般。这个弟弟家事一把罩,贤惠得让她汗颜。   “姐,好久不见。”井上翔张开双手,然后轻轻地拥抱她。井上翔五官清秀,身材颀长,虽年纪不大,但举手投足之间已见成熟稳重。   井上梨回抱他:“好久不见。”   井上春暮将手中的行李塞到井上翔的手中:“快带你姐上楼去整理一下,等会儿下来吃饭。”   井上翔还没来得及应声,却听到母亲突然惊叫一声:“哎呀,怎么没准备盐水虾?小梨最爱吃那个了。”说着就打算出门去买。   井上梨忙制止她:“不用了不用了,明天吃也是一样的。”   井上美子不为所动:“妈妈去取就回,等着开饭吧。”   井上梨还想再说,却感到掌心一暖,回头一看,见井上翔朝她摇了摇头,于是妥协。   井上梨这次只回来住五天,带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只用了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我去洗个澡。”井上梨拿了衣服走向浴室,却听到弟弟喊了她一声,于是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井上翔犹豫了一下,说:“姐,你还在怪我们吗?”   井上梨脚步一顿,微笑:“傻瓜,想什么呢?”   晚饭的时候来了客人,是井上美子的妹妹清水一家。两家人住的近,关系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亲近,所以每年的新年都会有一次聚会。   井上梨小时候大半的时间是在清水家度过的,所以跟这个小姨的关系很好。   “美里小姨,我好想你呀……”井上梨腻在清水美里身上撒娇。   清水美里也是把她当亲女儿看待,笑眯眯地将她拥进怀里:“一年不见,我们小梨又变漂亮了。”   井上梨:“小姨你才是越来越漂亮了呢。瞧这皮肤,连我都要嫉妒了。”   清水美里笑得花枝乱颤:“小丫头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井上梨见好就收,左顾右盼了一下问:“今天阿志怎么没来?”清水亚志是清水美里的儿子,跟井上梨童年,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一提到宝贝儿子,美里又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呀?忙着泡妞呗。”   井上梨一听,暗道不好,这话题的发展方向有点危险啊。果然,没等她转移话题,美里就紧接着来了句:“小梨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吧?一个人在东京住着,总不太让人放心,找个人照顾比较好。”   井上梨心想这是找男朋友呢还是找保姆呢?再说她也不是一个人住着。迹部大爷这尊大佛镇在那里,不管是好人坏人都不敢靠近半步。   井上美子端了盆水果放在她们面前,然后在井上梨身边坐下,加入到她们的交谈中来:“我们小梨眼光可高着呢,以前一起玩的小孩子现在可都一表人才了,可惜她都看不上眼呀。”   无论现在多么一表人才,都无法抹杀他们曾经流着鼻涕玩泥巴的经历。井上梨相信,没有人能在见了另一个人穿开裆裤的样子后还能爱上他。   清水美里饶有兴致的问:“小梨说一下你的标准,兴许我有认识的可以介绍给你。”   井上梨黑线,难道她已经落魄到了要相亲才能找到男朋友的地步吗?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喂!不过看着自家小姨跃跃欲试的表情,她还是想了想说:“身高180以上。会一项体育运动和一门外语。长得帅,有钱。自信。尊重女性。银灰色的头发……”   清水美里惊讶:“银灰色?”   井上梨笑容一僵,立刻改口道:“不是,蓝色的头发,蓝色。”   清水美里也就一时兴起,聊了一会儿后见井上梨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也就作罢了。井上梨逃过一劫,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借着饭后散步的理由出去透气。   刚出门就听到自己兜里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突然有一种想关机的冲动。   “竟然让本大爷等这么久才接电话,啊嗯?”   井上梨扶额:“刚刚没听到。大爷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陷入一段诡异的沉默,就在井上梨不耐烦得想要挂电话的时候,迹部终于开口了:“咳,冰箱里的饺子,怎么吃?”   16   井上梨觉得自己的择偶标准还必须多加一条:生活可以自理。帅有什么用?有钱有什么用?连煮个饺子都不会。有这种男朋友是多么揪心的一件事?   在心里将迹部景吾狠狠唾弃了一番后井上梨心里终于舒坦了。   “喂?井上梨你这个女人不是睡着了吧?”迹部景吾不耐烦地催促。   “你先在锅里加水。”井上梨找了个摇椅坐下,一摇一晃分外惬意。   “然后?”   “煮沸。”   “……怎样才算沸了?”   井上梨沉默了一下说:“冒泡了就沸了。”   十分钟后,迹部景吾说:“沸了。”   井上梨眼睛都快闭上了,闻言漫不经心道:“下饺子。”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井上梨眼皮一跳,瞬间清醒了,忙问道:“怎么了?”   迹部景吾声音很平稳:“没什么。”   井上梨一想就明白了:“被滚水溅到了?有没有起泡?”   “没有,就是有点红。”   她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可以先把饺子放在汤勺里,再放到锅里。”   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愉悦的声音传来:“井上梨,想不到你的脑袋有时候也挺灵光的。”   井上梨无视这句话,继续道:“你去拿个碗,放味精、盐……”   “等一下。”迹部景吾喊停,“哪个是盐?”   井上梨:“……”   井上梨觉得自己就是那没工资还任劳任怨的保姆。迹部景吾这几天对厨房兴趣浓厚,受累的却是她。每日三餐都得守着电话灯迹部大爷的咨询。大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前从未进过厨房,她得一样一样地教他,累心啊……   清水美里笑呵呵地靠过来:“天天抱着手机煲电话粥,小梨交男朋友了吧?告诉小姨吧,小姨保证不告诉别人。”   井上梨咬牙:迹部景吾你还老娘名誉来!   午夜,又听电话响起。井上梨深呼吸后接起电话:“大爷您难不成还想煮夜宵吗?”   回答她的确实漫长的沉默。   迹部景吾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他用自己的肩膀撑起自己甚至身旁许多人的人生。但是在这样的夜晚,万家团圆的除夜,他却独自一人留在一个月前还全然陌生的屋子里。窗外的霓虹宛若繁星,将夜空点缀得五彩斑斓。亮着澄黄的房子里都有围着火炉吃饭谈天的身影印在窗户上。   迹部景吾不会自怨自艾,也不羡慕嫉妒他人,只是心里泛起的阵阵空虚却一再提醒他自己如今的处境。   大概是这几天打井上梨的手机打习惯了,想都没想就直接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等对方接起电话才惊觉自己的冲动。要说什么?说本大爷一个人过除夜很空虚寂寞?他完全可以想象井上梨听到这句话后囧囧有神的表情。   所以他说:“打错了。”   刚想挂电话却听到她急促的声音:“等一下!”   “怎么了?”   “5、4、3、2、1……新年快乐!”她轻快悦耳的声音与悠远的钟声一起,穿越漫长的距离,传入他的耳中。那一刹那,迹部景吾似乎见到了漫天绽放的烟火,绚烂多彩。   “哈哈,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井上梨得意地笑。   迹部景吾顺口反问:“那我是不是你第一个说新年快乐的人?”   井上梨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咳,我去放烟花。”   放下被挂断的电话,转头看着街上相拥祝福的身影,迹部景吾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挂断电话就有无数短信涌进来,清一色的新年祝福,井上梨直接群回了一个“新年快乐”。短信已发出,忍足便打电话过来了。   “一句群发的‘新年快乐’就想把我打发了?”   井上梨笑:“咱俩谁跟谁呀?说那些花里胡哨的话多矫情。”   要比耍嘴皮子,忍足可不会输给任何人:“那你倒是说说看,咱俩是谁跟谁?”   井上梨自知说不过他,果断认输:“好了好了,我认输成不?我这就去网上找一条情真意切的新年祝福发给你。”   “好吧,放过你。”忍足轻笑,“不过刚刚在跟谁童话?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井上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迹部……呃,学长。”   忍足侑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小梨,不要喜欢迹部,你承受不了。”他本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迹部景吾和井上梨是他承认并想要守护的朋友。他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迹部景吾对迹部美奈有多深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那两个人,相识与年少,相互扶持,一路走来,早已将对方融入血骨。虽然现在迹部美奈的背叛让两人走入僵局,但迹部景吾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依旧是她。因为不管是最深的爱还是最痛的恨,他都给了她。   喜欢上迹部景吾即意味着等待、忍受以及伤痛。或许最终可以得偿所愿,但他不知道,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之后,井上梨还会不会是原来的井上梨。这个少女应该是快乐无忧的,他不想见到她的眼泪。   井上梨眨眨眼,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忍足侑士不是在开玩笑,她也理解他的担忧。虽然不知道迹部景吾跟迹部美奈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她看得出,迹部爱那个人,那种爱,是不管怎么怨恨,都无法不爱的刻骨铭心。   可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喜欢迹部景吾,也没有打算要喜欢他。可忍足说得那样郑重,好像她已经踏入深渊了似的。   “我……没有喜欢他,真的。”   忍足侑士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井上梨郁闷:我自己本来挺清楚的,你非得来添乱。   “小梨,我们要准备去庙里上香了哦。”门外传来井上美子的声音。   井上梨捂着电话回道:“知道了,就来。”   “挂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梨记得要帮我求个护身符哦。”   17   虽然刚过午夜,但上山进香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井上梨体质畏寒,出门前裹了厚厚的羽绒衣,现在爬了山,又被人流一挤,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见父母正认真地跟庙里的僧人交谈,便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由于有大量的人流聚集,所以聪明的小贩便带着各种手工制品前来贩卖。这种制品做工并不精细但胜在价格便宜,又都是应景的喜庆样式,所以不少人都愿意购买。井上梨晃出来后便见了一个小摊,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小挂饰,花花绿绿的,很夺人眼球。   井上梨闲来无事,蹲在摊前挑挑拣拣。她本人是不太喜欢太艳丽的东西的,不过惠子喜欢。每次出去玩都要买一些颜色鲜艳的小手信回去,否则会被那个女人唠叨好几个月的。   井上梨给毛利惠子挑了一个白雪公主,穿着一条华丽的宫廷舞裙。又买了几个看得顺眼的,打算带回去送给其他人。   视线一转,忽然就在一堆艳色中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意儿:一只孔雀,五颜六色的尾翼大开,身上却穿了件中世纪的王子装,艳丽多姿,又带着不容侵犯的高贵之气。井上梨盯着它看了很久,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在这个对于所有日本人来说都很重要的夜晚,迹部大爷却独自一人窝在床上睡觉。以往这个时候,自己大概是在仆人早已准备好的烛光下吃着丰盛的晚餐,或是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上成为众人的焦点。不过迹部景吾一向不喜欢想一些无谓的事情,他大爷现在是失去了以往那种生活,但很快,他都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他不介意暂时的忍受,因为他知道,最终赢的会是自己。   就在他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住进井上家后他就换了号码,会联系这个号码的人只有井上梨和忍足侑士两人。这个时候这两人不会有什么急事找他,而且有急事也不会用短信这种方式,所以迹部景吾选择了睡眠。   但是五分钟后迹部大爷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Shit!”打开手机一看,屏幕上只有一张照片,不过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小妮子奸笑的样子了。   迹部景吾暗暗咬牙,刚想打电话过去威慑一番,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井上梨想象这迹部景吾看到照片时的扭曲表情,乐得呵呵直笑。突然感到肩膀一沉,转头一看,紫罗兰发色的少年正对着她盈盈而笑。   “精市,你也来了?”井上梨一脸惊喜地抱住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微笑:“跟父亲一起过来的,他遇到个朋友,我就自己出来逛逛。”   井上梨与幸村精市一块儿长大,在井上梨去念高中之前两人一直是同班同学。两人一起玩过泥巴,掏过鸟窝,逃过课,见过对方最落魄不堪的样子。幸村精市对谁都带着淡淡的疏离,唯独对井上梨时十足的亲近与爱护。而井上梨对他也比对家里那些哥哥弟弟堂兄表弟更为亲近依赖。还在立海大的时候两人的绯闻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神奈川,不过两人倒真的是从未对对方产生过朋友以外的感情,大概是太熟悉了,反而无法产生那种悸动吧。   幸村精市用手指为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你到底穿了多少衣服?”   井上梨胡乱了抹了一把脸,不在意道:“就以往那些嘛,不过这里人太多了,之前又走了很远的路所以出了点汗。对了,精市,你最近还有去医院检查身体吗?”国中三年级那年幸村精市得过很严重的病,后来虽然痊愈出院,但医生要求每隔三个月都要回医院检查一次身体。   幸村精市说:“嗯,每次都有去。”   “那怎么都没来找我?”井上梨很少回神奈川,所以两人见面机会不多,以往每次幸村精市去东京检查身体都会顺便去看看她,不过最近已经很久没去找她了。   幸村精市知道这个问题要是解释不好估计眼前的少女就要炸毛了,于是微笑道:“下个学期就要毕业了,部里要选新一届的部长和副部长,学生会也要换届选举,很多事情要交代下去,所以每次去东京都是匆匆忙忙。等忙完了这些,我再找你好好聚一聚吧。”幸村精市说话从来最有说服力,虽然没有过多的修饰词,也不激情洋溢,但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他说的一定不会错”的感觉。这是幸村精市的个人魅力,虽然井上梨早已了解此人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无害纯良,但永远也无法做到不信任他。   “那好吧。不过如果你考上了东大,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我就可以经常吃了你做的东西,还有女生送你的巧克力……”   幸村精市看着已经陷入美好想象中不可自拔的少女,无奈地叹气。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逛,没过多久就把整个寺庙逛了一遍。正打算回去却见迎面走来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井上梨一见来人便笑得眉眼弯弯:“幸村叔叔。”   幸村精市温言唤了一声:“父亲。”   幸村广智拍拍井上梨的头:“小梨也来了?这么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小心可别让东京的色狼给骗走了。”幸村广智性格温和,对小孩子尤其好,井上梨很喜欢这位叔叔。   “才不会呢,东京漂亮姑娘多了去了。”   “我们小梨可比那些脸上涂了七八层粉的女人好看多了。”   虽然与许久未见的长辈见面很开心,但井上梨的视线却总不自觉地飘向幸村广智身边的人。那人一头银灰发色,穿着意大利手工西装,皮肤保养得当,只有眼角有些许笑纹。身上带着内敛的华贵,一看就是一位上位者,但却不盛气凌人,只是含笑着听着两人的对话。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幸村广智才突然想起般为两人做介绍:“这位是迹部景礼先生,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女儿,叫井上梨。”   井上梨一听立刻肃然起敬,大概全日本的人都知道迹部景礼这个人,迹部财团董事长迹部景雄的弟弟,其才能不下于自己的哥哥,但一直屈居第二,这次迹部景雄出车祸,也是因为有他在才稳住了迹部财团的股价。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人是迹部景吾的叔叔。那个天下唯我独尊的人也要弯腰喊一声叔叔的人,想想都觉得很拉风啊……   迹部景礼微微一笑,眼角的笑纹便显了出来,更显得这人温柔和蔼:“我一直想要见见你,之前承蒙你照顾我家美奈。”   “啊?”井上梨此时的心思可谓千回百转。首先为他竟然知道自己而感到惊喜,然后是推测出迹部美奈是他女儿而感到惊讶,最后从他与迹部景吾、迹部美奈之间的关系推测出迹部景吾与迹部美奈的关系,于是井上梨凌乱了。   这么算起来的话迹部景吾跟迹部美奈不就是堂兄妹?这……这可是乱伦啊OMG!   井上梨咽了口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确认:“您是美奈的父亲?”   迹部景礼露出无奈的表情:“呵呵,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美奈她总是嫌弃‘迹部景礼的女儿这’个身份。”   井上梨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晕,借口上厕所跑到一边去独自消化。虽然她也是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但,乱伦这个事儿吧,还真有点儿难以接受,特别是这两个还都是自己认识的人。不过,按照那两人的身份,跟她的交际估计不会太多。等事情一了,迹部景吾就要回去他的世界,而迹部美奈,似乎是说过要离开这里……等等,离开这里?迹部景吾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井上梨越想越乱,最后索性就把这些事儿放一边,反正不关她的事,她过好她的小日子就是了,迹部大爷的事儿太复杂,不是她这种小市民可以想得明白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刚想转身回去,却收到一条短信。看着屏幕上漆黑凌乱照片,又回想了一下出门前清洁整齐的厨房,井上梨立刻炸了。   想都不想立刻一个电话拨过去:“迹部景吾你立刻给老娘滚出去!!!”   她没有注意到,当她吼完这句话后,一道目光紧紧地锁在了她身上。   18   井上梨决定提前回东京。她非常肯定如果再不会去,自家厨房绝对会被那位大爷拆了。再者,按照今日迹部景吾对厨房的热忱,冰箱里的食材估计快告罄了。迹部景吾不能出门,又排斥外卖,她总不能让大爷饿肚子吧?   在她宣布这个决定时,饭桌上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井上美子面带哀伤地看着她:“小梨,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话说了一半,被井上春暮以眼神打断。   “小梨呐,我们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你要回去我们不拦你,不过让翔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我们总不放心。”井上春暮温言道。   井上梨觉得很厌烦。他们总感觉有愧于她,所以尽可能得迁就她,但只要她做一点儿违背他们的意思的事,他们就会露出“你果然还是没有原谅我们”的悲伤表情。其实那么久远的往事她早已想要忘却,而他们却一再试探,让她不断想起曾经的伤害。   不过终究还是自己的亲人,这些年来他们的痛苦以及付出她都看在眼里,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自己回东京真的是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至于井上翔自然是不能跟她一块儿去的,否则她要怎么解释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   井上梨的预计没有错。她回去的时候是晚上,而那天中午迹部景吾就已经弹尽粮绝。迹部大爷这辈子还没饿过肚子,这次也算是独特的体验了。   听到门锁响动的时候迹部景吾正在看书,一抬头,少女的身影便撞入眼帘。她裹着长款的呢绒大衣,尖尖的下巴埋在厚实的红色围巾里,只露出半张小脸。浅栗色的长卷发没有束起,柔顺地垂在肩头。头发以及肩上落了一层雪,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你……”迹部景吾看着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好冷好冷。”井上梨蹿进屋里,使劲抖落身上的雪片以及沾染的寒气。   迹部景吾丢了块干毛巾给她:“怎么提前回来了?”   井上梨接过,在头上胡乱地抹了两把:“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事,你吃晚饭了吗?”   “冰箱里的东西都用完了。”迹部景吾看到她随意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然后抽走她手里的毛巾,按住她的头为她擦头发。   井上梨翻白眼:“吃外卖会死啊你?”   迹部景吾冷哼:“本大爷不吃那种垃圾。”   井上梨腹诽:相比之下,你自己做的那才叫垃圾吧?不过嘴上说的却是:“我带了一些饺子回来,给你煮一点儿吧。”   迹部景吾见她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把毛巾塞回她手里,又坐回沙发上继续看书:“现在不饿,你先去洗澡。”   洗澡之前井上梨去厨房瞄了一眼,发现情况并不如想象中惨烈。显然,那张照片是经过修饰的。   井上梨撇嘴:“你是有多无聊?竟然拿这种东西吓我。”   迹部景吾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毫无悔改之意:“是谁先拍那种无聊的照片的?”   “说起这个,你等一下哈。”井上梨拖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向自己的行李包,胡乱翻了一通,然后扬手将一团鲜艳的东西抛给他,“我给你买回来了,新年礼物。”   迹部景吾看了一眼,果然是照片上那只怪异的孔雀。井上梨不等他发飙,拿了睡衣便蹿进了浴室。迹部景吾看着紧闭的玻璃门,冷哼一声:“真是不华丽的女人。”却还是将那新年礼物收进了口袋。   迹部景吾回房间开视频会议,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并且声音一直持续了近二十分钟都没有停歇。   “少爷,据估计,迹部景礼手上已握有35%的股权。”   迹部景吾抬手制止他:“本大爷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关了视频,迹部景吾去敲井上梨的房门。   “门没锁。”   迹部景吾一扭把手,果然没锁,不由皱眉:这个女人真是没什么安全意识。推开门一看,井上梨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蹲在地上翻柜子。   “找什么?”   她头也不抬道:“热水袋。”   迹部景吾这才发现这个房间的气温要他房间低了许多:“怎么不开暖气?”   “这不是没暖气嘛。”确定去年用过的热水袋已不知去向,井上梨气馁地跌坐在地上。其实她本来已经习惯了,可是人总是由奢入简难,这才回去住了三天就已经无法适应没有暖气的房间了。   “怎么不早说?”这个女人有多怕冷他是知道的,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这个多个寒冷的夜晚的。   闻言,井上梨撅着嘴巴小声嘀咕:“那会儿我被你拿刀抵着呢,哪儿敢说啊?”   迹部景吾嘴角一抽,冷声道:“去睡我那里。”   井上梨立刻双手抱胸:“我喜欢的是忍足学长,你别勾引我。”   迹部景吾:“……”   一双大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眼睛的主人在床上打了一会儿滚,然后裹着被子叹气。   睡不着啊睡不着。迹部大爷的被窝果然不是好钻的。这张床她睡了两年,而迹部景吾只睡了半个多月,现在却充斥着他所特有的淡淡香水味。井上梨再次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天看到的大爷出浴图。晶莹的水珠顺着精致的下巴、白皙的胸膛、平坦结实的小腹……啊啊啊啊,这让人怎么睡啊?!!!   “在干嘛呢这么晚还不睡?”   井上梨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迹部景吾站在门口,一脸不爽地看着她。他身上只披了件宽松的睡衣,白皙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这个妖孽!!!井上梨忙滑进被窝,闭眼道:“睡了睡了我睡着了。”久久不见他回答,以为他已经走了。可鼻间的香气却突然浓郁起来,不由睁开眼,然后井上梨的狗眼瞬间被白皙的胸膛闪瞎了。   “你你你……”井上梨的声音都抖了。   迹部景吾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中的枕头:“我来拿枕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井上梨泪流满面:忍足学长,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把持不住了(>﹏<。)~呜呜呜……   19   井上梨回东京的那天天就开始下雪,一直下了两天都没有停歇。路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一脚踩下去能够没去半截小腿。天寒地冻加上出行不便,大多数人选择窝在家中过冬,井上梨也不例外。   回来的那天已经买了足够的食材,两人吃个三四天没有问题,所以三天下来井上梨连睡衣都没换下过。至于迹部景吾,他都快一个月没出门了,下不下雪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   不过宅也分有境界高低之分,比如说井上梨和迹部景吾:   上午井上梨在睡觉的时候,迹部景吾在开视频会议。   下午井上梨在看韩剧的时候,迹部景吾在看书。   晚上井上梨在刷微博的时候迹部景吾在看文件。   有人这样说过:看一个人闲暇时的活动就能看出这个人的社会层次。显然,井上梨和迹部景吾不在一个层次上。   “噗哈哈哈……这个太搞笑了。”井上梨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   迹部景吾斜了她一眼,继续看文件。   “哎哎,给你看个笑话,笑死我了。”井上梨将电脑屏幕转向他。   迹部景吾直接无视她。   “别这样嘛,要不然我念给你听,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井上梨自己又笑了一通,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四个人打麻将,突然着火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消防员赶到了,冲里面大喊道:里面有多少人?这时,刚好有一个人出牌:四万!消防员又问:死了多少人?这时,又有一个人出牌:两万!消防员大惊,慌忙问道:剩下的人呢?只听哗啦一声,紧接着,传了一声尖叫:糊了……哈哈哈……超好笑的……”   迹部景吾看着笑得快要滚到地上的人,感觉自己的额角在隐隐作痛。   “井上梨,如果你无聊可以去看书或是睡觉。还有,英语作业你写完了?”   “哎呦,别这样,难得放假,反正没事干,不如我们打游戏吧?”井上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迹部景吾头都没抬道:“没事干的是你不是本大爷。”   十分钟后   井上梨:“大爷你是不是开外挂啊?”   迹部景吾:“这种游戏有外挂吗?”   井上梨:“那你是不是总是在家里玩这个?”   迹部景吾:“你以为本大爷跟你一样闲?”   井上梨:“真的是第一次?”   迹部景吾:“你在质疑本大爷的话?啊嗯?”   井上梨泪。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这人家世相貌一流,连打个连连看都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还有,以后别再让本大爷玩这种低智商的游戏。”   井上梨:“……”   备受打击的井上同学默默地滚去客厅看韩剧。   迹部景吾看完文件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发现某人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哭得稀里哗啦,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男二号怎么总是这么苦逼呀?我的新禹哥啊……你怎么这么可怜……”   迹部景吾:“……”   果然社会层次不同的人是无法交流的。   迹部景吾默默地进房间了。   几个小时后,迹部景吾出来喝水,被闪着幽光的电视屏幕吓了一跳。目光一转,果然见井上梨还坐在沙发上,身上裹了条厚厚的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准备睡了?”   井上梨头也不回道:“看完就睡。”   迹部景吾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拿着杯子在她身边坐下。韩剧这个东西吧,很神奇。不只井上梨这样的女人爱看,连他家那些个姑姑婶婶也爱看,而迹部景吾却从未发现这个到底哪里好看。   “为什么喜欢看这个?”   井上梨想了一下说:“大概是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想要看到别人得到。”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杯子,“热的吗?”   迹部景吾点头。   “借我一下。”   “干嘛?”虽然这样问,但还是把杯子递给了她,十指相碰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指冰凉,不由道,“很冷?”   手心里温暖的热源让井上梨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据说是心脏动力不足,血液难以送达到四肢,所以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冷的。”   “医生说的?”   “不是,上网查的。”   “……”   两人都不再说话,井上梨发现自己虽然盯着电视屏幕,却什么都没看进去。犹豫了很久,她还是轻轻地开口:“迹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迹部景吾微微侧过头:“什么?”   井上梨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跟美奈,是表兄妹吗?”   迹部景吾神色淡漠道:“是。”   “有血缘关系?”   “没有。她是被领养的。”   “哦。”   井上梨沉默,反倒是迹部景吾开口道:“迹部景礼无法生育,所以去孤儿院领养了她。那年她十岁,我十一岁。”也是从那一年开始,迹部景吾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孩,一直到她背叛的那天,他的身边都只有她一个。   井上梨偷偷侧过头去看他,白皙的侧脸完美无瑕,就像上帝最成功的杰作。他的下巴微微扬起,表情很淡,淡得近乎冷漠,这是冰帝之王的骄傲,不容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的脆弱。   她突然感到心疼,心上像被扎了一根针,伤口很小甚至难以找到,但是却实实在在地疼着。   “六岁的时候,我跟弟弟被绑架。”她的声音再黑暗中响起,却是与刚才完全无关的话题。   迹部景吾看向她。   她怕冷似的缩起双腿,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绑匪向我的爸爸妈妈索要每人100万的赎金。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最终,他们放弃了我。”她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弟弟回家了,可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甚至,没有一点光,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我喊‘妈妈救我’,可是没有人听得到。”   “所以那么怕黑?”   她点头:“嗯,每次身处黑暗的地方就会想起那时候的情景。”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迹部景吾感觉得到她在颤抖,纵使过了这么多年,那种绝望依旧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她。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背弃之后的绝望。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恨他们。”她说,“因为恨,会让不幸延续。”   20   迹部景吾能在井上梨家住这么久而没被发现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几乎没有访客。井上梨小学和国中都是在神奈川念的,东京这边没什么亲戚朋友,这两年在这边交的朋友也很少有那么亲密的关系,所以井上梨家的门铃除了快递以及外卖来时外没有响过。不过访客少并不代表没有,这个稀有的例外就发生在井上梨回到东京的第三天。   毛利惠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井上梨在看韩剧而迹部景吾正在看书,两人占据着沙发的两头,谁也不打扰谁。当被问到“是不是在家时”井上梨毫无危机意识地答了“在”。然后惠子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从沙发上跌了下去。   毛利惠子:“我就在你家楼下了,出来开门吧。”   井上梨胡乱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在迹部景吾望过来的疑惑目光下,露出了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惠子要过来,人已经在楼下了,怎么办?”   迹部景吾干脆道:“让她回去。”   井上梨:“这怎么可以,我都跟她说了我在家。”   迹部景吾修长的手指搭在书页上,表情淡然:“那你想怎么办?”   井上梨想了一会儿,坚定道:“你去躲客房里,除非地震,否则不能出来。”   迹部景吾定定地看着她,知道井上梨在这强大的压力下快要跪地求饶时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向客房。   “本大爷给你两个小时时间。”   井上梨再次感叹自己命运的多舛。这里明明是她家,为什么她连接待个朋友都要承受这样的压力?是她求他住下来的吗?他以为她乐意在家里放个定时炸弹,每天担心什么时候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虽然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瞬间把目之所及的男士用品收拾好,门铃响起的瞬间,整个客厅已经恢复成迹部入住前的样子。   “新年快乐!”一开门就得到门外少女的一个熊抱。   “新年快乐。”毕竟还是心虚,井上梨装不出那种纯粹的高兴样子,只能意思性地回抱了好友一下。   毛利惠子叽叽喳喳地讲着自己在假期里做的事,井上梨心里忐忑,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虚应着。   “对了,差点忘了新年礼物。”毛利惠子低头从自己的手袋中掏出一个抱枕。井上梨这才注意到今天惠子带了个巨大无比的手袋,据目测应该可以塞下一床棉被。   “这……这是什么?”井上梨惊悚地看着被塞进手里的抱枕,当然,让她惊悚的不是抱枕本身,而是抱枕上面的图片。   毛利惠子得意道:“这可是限量版哦,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买到它的。怎么?你不喜欢吗?”   井上梨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以及□的身体,干笑两声道:“哈……哈……喜欢,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以后可以抱着忍足学长的裸体睡觉,想想都觉得幸福吧?”   话音刚落,客房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井上梨眼皮一跳,毛利惠子疑惑道:“什么声音?”   井上梨说:“大概……有老鼠吧。”   “这样……哎,你没有礼物要给我吗?”毛利惠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井上梨顿了两秒才想起自己也是买了礼物的,于是道:“你等一下,我去拿。”然后起身走到客房的房门前,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小缝,待整个人挤进去后又关上了门,不到一秒又探出头来对毛利惠子说,“不可以偷看哦。”   毛利惠子无奈道:“好啦好啦。”   “忍足的裸体?嗯?”   身后传来嘲弄的声音,井上梨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说:“惠子爱开玩笑,哈……哈……”   迹部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忍足了?”   井上梨说:“不是啦,只有你跟惠子知道而已。虽然是很平常的事,不过总单恋什么的总感觉很羞耻。”   “很平常的事?”   “难道不是吗?我们学校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女生都喜欢忍足学长。”   迹部微微蹙起眉头:“你对他是这种喜欢?”   井上梨疑惑地看着他:“这种?哪种?”   迹部景吾看了她两眼,最终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井上梨:“……”   在她出去前,迹部景吾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时间。”   井上梨怒视他:“喂,这好像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被人看见你在这里,到底是谁的损失比较大?”所以您大爷还是乖乖待在房间里,别出来给我添乱。后面这句她没敢说出口。   迹部景吾肯定道:“你。”   “为什么?”   “本大爷自然有办法让她闭嘴,你呢?”   井上梨泪奔。没错,其实只要迹部景吾一句话,惠子那个花痴就绝对不会把迹部景吾的下落说出去。而她就不一样了,她要怎么解释迹部景吾住在她家这件事?   毛利惠子刚进门的时候井上梨故意忘记上茶和水果,是想让她快点离开,不过显然惠子那个粗神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井上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毛利惠子已经自己切了水果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音,毛利惠子转头道:“怎么这么慢?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井上梨心想:我看你现在精神挺好的。   “一下子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所以找了一会儿。”井上梨把去寺庙里买了守信以及求的平安符递给她。   毛利惠子眉开眼笑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你亲爱的,我今晚跟你睡吧。”   井上梨瞬间感觉被一道雷劈中。   “这……这样不太好吧?你父母会担心的。”   井上梨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才劝说她放弃这个念头,刚想喘口气就收到迹部景吾传过来的简讯:你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还有,本大爷现在想上厕所。   井上梨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   21   毛利惠子发现好友近来很奇怪。上课总是走神,英语成绩却突飞猛进。放学后不再跟她出去逛街shopping看帅哥了,周末约她出来玩也是百般推脱,整天躲在家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自己难得过来一趟她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闻言井上梨眼皮一跳,然后扯出个僵硬的笑容道:“没有,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对了,上次你不是说想看东野圭吾的小说吗?我房间里有很多,你自己去挑吧。”   毛利惠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闻言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蹿进她的房间。井上梨暗暗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去敲客房的门:“是我。”   “走了?”迹部景吾显然没想到她能提前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井上梨摇头道:“不是,她现在在我房间,我一定尽快让她离开,你先上厕所吧。”   迹部这次倒没为难她,长腿一迈,走向卫生间,只是进门前幽幽地来了句:“你的房间应该有我不少东西吧?”   井上梨僵硬了。   “惠……惠子,等一下!”井上梨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毛利惠子的视线在床上的男士睡衣与床头柜上的男士护肤品之间游移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见鬼的表情。   “小……小梨,你跟忍足学长,同居了?!!”   “啊?!!”井上梨凌乱了。   毛利惠子得出这个结论不是没有依据的。从这些男士用品上可以看出这个房间有一个男主人,并且这是个年轻男子。那么这个男人是谁?井上梨的亲人都在神奈川,也没听说最近过来拜访。那么只能是恋人了,她知道井上梨喜欢忍足侑士,而井上梨又不是会随便跟不喜欢的人同居的人。所以她断定,这个男人就是忍足侑士!   听完毛利惠子的论证过程,井上梨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不能说住在这里的人是迹部景吾,那后果比说是忍足侑士还糟糕。当然她也不能随便捏造个名字来骗惠子,否则不就成了那种随便的女人?   见她没有反驳,毛利惠子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了。虽然之前会开这两人的玩笑,但她没有想过井上梨跟忍足侑士真的会在一起。不是说觉得井上梨配不上忍足侑士,而是忍足侑士以往的女朋友都是美丽性感的尤物,从未从井上梨这样的清粥小菜产生过兴趣,而以井上梨的性格,除非对方主动,否则她是死也不会先去告白或是追求对方的。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面对毛利惠子随之而来的逼问,井上梨坚持沉默。反正她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惠子自己猜的。   而当听到外面传来的熟悉声音时,井上梨觉得这世界真特么玄幻。   “小梨,怎么没锁门?”   井上梨还没来得及应声,忍足侑士已经探头进来道:“我买了汤料,今晚吃火……”待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时表情出现刹那的空白。   井上梨扶额,她竟然忘了昨天忍足侑士就有打电话给她说他刚刚从关西回来,今天要过来跟他们一块儿吃饭。上天真是要亡她啊!   毛利惠子闭上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如果之前还有一点点怀疑的话,现在是完全确定了。这两人是真的勾搭上了!   待听完两人对刚刚所发生的事的描述,忍足侑士摸摸鼻子,真诚道:“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前两天我跟家里人吵架,所以来这边借住两天……”在毛利惠子“继续编,故事挺精彩的”的目光下终于放弃了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解释。   “小梨家明明有客房,借住怎么就住到一张床了去了呢?怎么说你们都还是高中生……”   “等……等一下。”忍足侑士勉强维持淡定的表情,“一张床?”   毛利惠子点头:“对啊,从床上以及床头柜上的东西摆放来看,近期内绝对是睡过两个人的,别告诉我说你们轮流睡的。”   忍足侑士看向井上梨,那表情,与毛利惠子确定井上梨与忍足侑士同居关系的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睡……一起了?”   井上梨弱弱道:“真的是轮流睡的。”虽然她知道现在她的解释如同放屁一般没有任何用处。   果然,其他两个人都露出一副“信你我就是猪”的表情。   “难怪一副恨不得我立刻离开的样子,原来是要享受二人世界。你早说嘛,我又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毛利惠子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走了,你们好好享受吧,Good time!”   井上梨:“……”   忍足侑士看着井上梨亲自迎接迹部出来,又是解释又是道歉,调笑道:“小梨你这可是金屋藏娇。为了掩护迹部你竟然出卖我,太让人寒心了。”   井上梨对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感到十分无奈:“忍足学长你就别凑热闹了。”   被“金屋藏娇”的迹部大爷斜眼:“忍足侑士,明天去操场跑100圈。”   忍足侑士一脸无辜地耸肩:“当我什么都没说。”然后悠然地坐下来打开电视,还顺手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不过说起来,你们两个真的……睡一起?”   井上梨试图再次解释:“客房没暖气,所以……”   “所以就睡一起了?”   “都说了不是啊你妹的!之前是他在睡后来我睡就是这么简单!”井上梨抓狂。   “没睡就没睡,你激动什么。”忍足侑士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里,显然对她的发飙不以为然。   察觉到身边诡异的寂静,井上梨扭头一看,发现迹部景吾盯着忍足侑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再度僵硬。迹部景吾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地撇开了头。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忍足侑士被他们诡异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然后视线在怀中的某处顿住,“这……这是?”   井上梨抬起头,两行清泪流淌而下。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上天要这样折磨她?   22   假期结束,冰帝学子们又纷纷回归校园。身体虽已回来,心却仍沉浸在缤纷多彩的假期生活中。校道上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谈论着昨天的游戏或是艳遇。   唯一的例外是一个留着一头浅栗色长卷发的少女。她垂着头,一摇一晃地走着,那姿态唯有“萎靡”二字可以形容。   “哎……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井上梨第一千两百次叹气。天知道她有多不想来学校。当然,这不是因为她舍不得轻松的假期,而是来了学校她就不得不面对毛利惠子对她与忍足的关系的误解,还有忍足对她怪异的眼神。   那天,当忍足看清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东西的真面目后足足愣了半分钟,不过忍足侑士不愧为以冷静著称的冰帝军师。半分钟后立刻收起凌乱的表情,冷静地说:“原来小梨对我是这种想法。”   井上梨掩面逃窜。   “小梨……”毛利惠子从远处奔来,一把抱住井上梨的脖子使劲蹭,“终于开学了,我好想你啊……”   井上梨被撞得差点内伤,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听好友说:“怎么样?我的新年礼物是不是很贴心?有没有提高你的睡眠质量?晚上有没有做一些美好的梦?”   她不提还好,一提井上梨就想抽死她。尼玛老娘的形象全让你毁了!还睡眠质量?质量你妹啊质量!   “啊,我差点忘了,你跟忍足学长同居呢,抱的是真人版。”突然想到这个重要问题的惠子气馁地垂下头,不过下一秒又双眼放光地看着井上梨,“要不你把抱枕还我吧?”   “你你……”井上梨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啊,对了,今天又外校校队来挑战网球部呢。大家都说只此迹部学长会上场。”毛利惠子捂着心窝双眼冒红心,“已经好久没看迹部学长打球了呢,好期待好期待呀……”   井上梨暗暗撇嘴:你的迹部学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毛利惠子兴致勃勃地拉着井上梨去网球场。井上梨看着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盛况,无奈了。   “好像来晚了,都没有好位置了。”毛利惠子伸着脖子往里望,“迹部学长好像不在哎。哇哇,你的忍足学长是第一单打呢。”   察觉到四周瞬间射来的杀人目光,井上梨终于意识到毛利惠子的存在就是她的灾难。   趁毛利惠子沉浸在激烈的球赛中,井上梨默默地遁了。本打算去教室补作业,却在校道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纤细修长的黑发少女站在华丽巍峨的冰帝主建筑的面前,下颚微微扬起,眼中流淌着不舍以及忧伤。   井上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去,轻声道:“美奈?”   迹部美奈似乎被人从另一个世界唤醒,猛然回头,见是井上梨,微微一笑道:“小梨,怎么每次来都能遇到你呢?”   看她开玩笑的姿态,全部见忧伤。井上梨发现迹部美奈永远这样。美丽优雅,可眼中又有散不去的忧伤。但是再痛苦,她都守着贵族般的骄傲,从不失态。也正是这种矛盾,给了她美丽之外更加吸引人的气质。这样的一个人。才是真正有资格站在迹部身边的人吧?   井上梨微微撇开眼:“来看朋友吗?”   迹部美奈摇头:“其实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只是马上就要走了,想来看一看。”   井上梨问:“什么时候走?”   “这个月末。”   井上梨沉默一会儿,轻声问:“迹部景吾知道吗”   迹部美奈惊讶地勘着她:“你知道了?“井上梨没有问过她的身份,她也没有特意解释,虽然从姓氏上可以推断她与迹部有一些关系,但看井上梨的态度,知道的应该不仅仅是那些。   井上梨模糊道:“知道一些。“   迹部美奈压了压裙角然后在草地上坐下来:“看来你们处得不错,他很信任你。“   井上梨则直接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走?“   “很卑鄙吧”迹部美奈自嘲地笑笑,“因为不敢面对自己的错,无法承受他的恨,所以一走了之。我也知道这样恨卑鄙,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看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没有勇气不顾一切地追逐他的脚步,因为她无法背弃将她从饥饿与病痛中拯救出来又一手把她养大的父亲。是的,其实她最无法面对的,是迹部景礼的女儿这个身份,因为它,让她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失去了。   “我以为,你爱他。”就井上梨的理解,爱可以让人忘却伤痛,恋人之间,即使有伤害,只要彼此相爱就可以被原谅。相爱的两个人,都应该在一起。   迹部美奈转过头来看着她:“小梨,你的世界太美好了,所以你不知道,爱情,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坚强。”   毛利惠子发现井上梨不见了,以为她们是被人群挤散了,倒也没怎么在意。   这次来挑战的对手实力不及冰帝,但并不弱,在第二双打与第三单打这两局中险胜冰帝。忍足侑士作为第一单打,在没有部长在场的情况下用球技镇住了对手,同时也再次迷倒了一大片女生。   毛利惠子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尖叫,淡定地吐槽:“忍足学长早就是我家小梨的人了,你们就省省吧。”声音虽小却仍是被身旁的人听到了,淡紫色短发的少女眼冒火星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毛利惠子被她强大的气场吓得倒退了一步:“没……没说什么。”   “以后说话注意点,忍足学长是大家的,谁也不可以独占!”   毛利惠子被她霸道的语气弄得心头火起,还口道:“我说话哪里不注意了?忍足学长本来就跟小梨在一起了,他们现在都住……”   “说什么呢你……”   “好了,雅子。”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女子突然开口。毛利惠子这才注意到她。这人名叫工藤美惠,跟忍足是同班同学,是忍足后援会的会长,也是学生会的成员,算是忍足为数不多的不是女朋友的异性朋友。   “工藤学姐……”千川雅子不服。   工藤美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了。   迹部美奈离开后井上梨突然没了去教室的兴致,一个人在草地上躺着,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天空中连一片云都没有。蓝天从眼睛印进脑子里,脑中空茫一片。   突然头顶的阳光被一片阴影覆盖,随即一头深蓝色碎发以及一张白皙俊秀的面容映入眼帘。   “逃课?”   井上梨一脸淡然地看着他:“忍足学长,打扰人家思考是不人道的,你应该默默地离去。”   “哦?”忍足侑士感兴趣地挑眉,“请问井上小姐在思考什么问题?”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就在忍足侑士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听到她宛如叹息的声音:“我在想,为什么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忍足轻笑:“小梨还没谈过恋爱吧?等你谈过就知道了哟。”   井上梨侧过脸来看他,少年逆光而立,细碎的阳光洒了他一身。   “忍足学长,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样?”   忍足微愣,然后轻笑:“那我们就去约会吧。”   23   井上梨曾在冰帝图书馆看到过一本杂志,是本校编辑部出版的。其中一篇文章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的题目是《他与他的故事》,讲的是网球部两位搭档的爱情故事。虽然主角的名字并未写明,但从其中的描写不难推测出他们的身份。   井上梨看的时候觉得现在的姑娘想象能力真丰富,写的小说跟真的似的。但是今天,她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想法。或许,她们写的是事实?   “岳人,你可以不要挂在我身上吗?”忍足侑士推了推肩膀上的脑袋,咬牙道。   向日岳人不但没有退开,反正得寸进尺地蹭了两下:“不要不要,好久没跟侑士出来玩了。迹部消失了这么久,你也总是不知道在忙什么,我真的很无聊啊很无聊……”   忍足无奈:“你可以去找长太郎陪你玩。”   “不要不要,我就要侑士陪。”向日抗议。其实不是他讨厌长太郎,只是那个乖宝宝每天只知道做作业,都不会陪他打游戏。虽然跟搭档玩总是会输,但总比没得玩好。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争取跟在侑士身边!   忍足侑士当然知道自己搭档在想什么,但是对向日岳人还不了解的井上梨哪能想到那些?虽然告诉自己不要随意猜测,但是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邪恶的地方。   果然爱是部分性别的,这两人从国中开始就天天腻在一起,产生朋友之外的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好歹还有她这个纯洁的单身少女在,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呢?让人看着多尴尬呐?   “你是在倒退吗?”忍足侑士皱眉看着她。井上梨从一开始就落在他跟岳人后面,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已经落后了他们一大截。   井上梨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向日学长呢?”   忍足指了指右手边的音像店:“买动画片去了。”   井上梨干笑两声:“……好童趣。”   向日岳人在店里挑了很久,两人不好丢下他先走,于是只能在门口等着。   “说喜欢我,是真的?”忍足侑士突然问。   井上梨说:“当然是真的!”   忍足看着她坦然的神情,怀疑道:“你这哪是喜欢我的样子?”   井上梨疑惑:“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忍足语塞,想了一会儿,说:“为什么觉得喜欢我?”   然后井上梨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叙述了一遍。至此,忍足侑士才知道那次她跟他冷战是为了什么。不过现在的重点是:   “就因为我的不信任让你难过所以你觉得自己喜欢我?”   “难道不是?”   忍足侑士终于确定,这个少女对于爱情的理解尚处于幼稚园阶段。   “那我问你,你会不会因为毛利惠子的不信任而难过?”   井上梨想都不想道:“那肯定会啊!”   忍足侑士摊手:“这不就结了?在你心里我跟毛利惠子是一样的,都是朋友。”   “呃……”井上梨还是觉得不能接受,“你是男生,跟惠子不一样嘛。”   “那就把惠子换成迹部好了。”   井上梨皱着眉想了很久,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忍足侑士刚想称赞她孺子可教,却听她道:“原来我也喜欢迹部!”   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花了半个小时时间,终于让井上梨相信她对他只有朋友的感情,最多只是加了点对于学长的崇拜,绝对不是爱情!   正巧此时向日岳人拿着几张碟心满意足地出来,三人一合计,决定去游乐园玩。当然,忍足侑士是不会做出这样的提议的,他只是被迫答应这个提议,谁让他必须照顾这两个小朋友呢?   一圈玩下来,向日岳人与井上梨已经拥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两人肩并着肩说说笑笑,完全把忍足抛诸脑后了。   本来两人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玩,不过井上梨接到了迹部景吾的电话,说想吃牛排了,让她买回去做。井上梨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无奈地向向日岳人道歉。向日岳人本来还兴致勃勃,现在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些不太高兴。   “都腻在一块儿一整个假期了还不够?”忍足调笑。   井上梨无奈道:“大爷想吃牛排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哈。”   “大爷?”向日岳人疑惑,在他的观念里,被称为大爷的似乎只有那一个人。   “哦……”忍足轻笑,“是神奈川的方言,爷爷的意思。”   “哦。”向日岳人不疑有他,深信不疑地点头。   井上梨到了家门口才发现没带钥匙,打电话给迹部让他出来开门。迹部景吾看着门口满头大汗的少女,奇怪道:“你跑回来的?”从学校到这里有直达的公车,应该不用这么累吧?   井上梨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然后弯腰脱鞋子:“我从游乐园回来的。”   “逃课?”   “不是啊,约会。”   迹部景吾皱眉:“跟谁?”   “忍足学长跟向日学长。”   “被忍足骗出来然后跟岳人一起玩?”   井上梨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差不多吧。”   迹部景吾鄙视地瞥了她一眼,掉头往里走:“上课第一天就逃课,你确定下次期末考试你能过?”   “喂喂。”井上梨不满,“迹部景吾你别乌鸦嘴啊。”   迹部景吾突然顿住脚步:“你叫我什么?”之前他倒是没这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她喊忍足跟向日都是尊称学长,只有对他用全名,还从不用敬语。   “迹……”井上梨也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喊他全名,她记得之前她有提醒过自己要用尊称来着,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忘记了,大概是因为不在学校所以等级观念不是那么重?   “哎呦,这么计较干嘛?你要是在意我改就是了嘛。”确实是自己的不是,井上梨爽快改正错误,“迹部学长。”   迹部皱眉:“本大爷没那么小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改口之后他听着反而不顺耳了。   井上梨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真难伺候。”   回去的时候向日岳人发现自己又一次见到了井上梨,本想跟她打个招呼,不过发现她正站在门口跟人说话便也作罢了。那人被阳台上垂下的植物挡去了半张脸,不过看身形却觉得熟悉。没一会儿,两人都进了屋。   向日岳人想了很久,还是上前去敲了敲门。   24   “向日学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门外的向日岳人,井上梨的表情惊讶到近乎惊慌。   向日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向里望:“刚刚你在跟谁说话?”   井上梨眨眨眼道:“邻居。”   向日说:“我看到他进屋了。”   井上梨立刻道:“你看错了。”   井上梨坚持,向日岳人也不能强行入屋查看。而且他也确实不能确定刚刚那人是不是迹部。   但是当时井上梨的表情绝对有问题!他每次对迹部说谎或是跟忍足耍赖都是这种姿态。不过迹部跟井上梨八竿子打不着,那人应该不是迹部。那么只能解释为井上梨在跟忍□往的同时还偷偷跟其他男人同居,所以见到他时才会那么惊慌。   向日岳人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虽说昨天跟井上梨玩得很开心,但她这样玩弄侑士实在是太过分了!   “干嘛呢?今天监督过来,你想被他罚跑圈吗?”忍足侑士从远处就看到自己的搭档脸色不停地变换,心中不由感叹:动画片看多了果然智商就会降低。以后有了孩子绝对要限制他看动画片。   “侑士,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忍足侑士:“……”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迹部景吾以为井上梨又没带钥匙,但猫眼里显示出来的人形却让他瞳孔一阵紧缩。   “景吾,我知道你在里面,不请叔叔进去坐坐吗?”   忍足后援会办公室。   “学姐,忍足学长跟井上梨似乎真的在一起,最近经常看到两个人在一起,而且忍足学长已经出入井上梨的家里好几次了。”千川雅子将一叠资料放在工藤美惠的面前。   工藤美惠随意地翻了翻面前的资料,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端庄娴雅:“你跟踪忍足?”   千川雅子一惊,连忙否认:“不是,只是正好看到所以拍下来了。”   “哦?”工藤美惠柳眉微挑,“倒是挺巧的。”   千川雅子噤声不语。工藤美惠早已警告过她们,喜欢忍足侑士是一回事,但是绝对不能因此擅自去打扰他的生活,一切行动都必须先经过后援会的批准。一旦违背这条规则,必须立刻滚出后援会。工藤美惠看似温柔娴雅,办事却雷厉风行、手段强硬。   “去找井上梨谈过吗?”   “嗯,不过她坚决否认与忍足学长的关系。”   工藤美惠点头道:“倒是还有点脑子。叫上野泽和麻生,我们去找她谈谈。”   千川雅子露出兴奋的神色:“是。”   “景吾,这几天过得还好吧?”迹部景礼微笑地看着迹部景吾,眼角的笑纹柔化了他的脸部线条,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   迹部景吾双腿交叠,不冷不热地说:“托叔叔的福,我过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你的父亲天天都念着你呢。”   “是吗?”迹部景吾微微侧过脸,神色并不显倨傲,但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尊贵威仪,“我以为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才是。”   迹部景礼面色一僵。确实,正如迹部景吾所说,他已经很久没见迹部景雄了,因为一周前迹部景雄就从医院消失,他本来还在猜测是哪股势力从中作梗,现在看来就是迹部景吾无疑了。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个侄子,以为他离开迹部家就不成气候,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与他对抗,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人带走。   迹部景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叔叔,你赢不了老头子,同样也赢不了我,这不是身份地位的问题,是能力的问题。”   迹部家族向来崇尚强者为尊,家族的继承部分长幼。只要有能力打败所有对手,那么你就是掌权人。二十年前迹部景礼输给了迹部景雄。二十年后,迹部景雄重伤昏迷,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只手遮天,没想到仍是遇到了强劲的阻力。   迹部景礼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侄子很聪明,但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平时在学校里领导个200人的网球部,被称为冰帝之王,不过是小打小闹。人生可不只是这样而已,偌大的迹部家族,怎可以交到这样一个小孩手里?不过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迹部景吾已经不是那个在他身后喊着“叔叔抱抱”的孩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强壮的羽翼。   “景吾,叔叔是为你好,迹部家族是潭深水,一脚踩进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继续当你大少爷不好吗?你可以继续打你最爱的网球,以你的能力和迹部家族的支持进入国际网坛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必要为难自己?”   迹部景礼五官俊逸柔和,姿态彬彬有礼,又深谙心理战术,若不是迹部景吾知他甚深恐怕真以为迹部景礼是为了他好了。   “你今天来是为了我手上的股权吧?那么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   迹部景礼的眼中划过一道寒光,面上却仍是笑如春风:“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你考虑清楚的那天就是重回迹部家的那天。”   迹部景吾冷笑:“不必了,本大爷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时候回迹部家由本大爷决定。”   “我都说了,不要急着下决定,也考虑一下身边的人吧。”迹部景礼微笑,“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家里的人都等着你回来,景吾,不要让我失望。”   迹部景吾皱着眉甩开手中的书。迹部景礼走后他就一直静不下心来看书,他所说的“考虑一下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网球部那群家伙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可以仗恃的势力,在这种时候迹部景礼不会白痴地去得罪其它家族的人,那么剩下的人只能是……   都已经7点了,早过了放学时间,平时这个时候井上梨早就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手机也打不通,他又不能打她身边的人的电话询问她的去处。   可恶,这个女人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权衡了十分钟,迹部景吾拿着钥匙,推门而出。   25   井上梨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迹部景吾的人生里的人。或许两人会在学校擦肩而过,或许井上梨会有瞬间的脸红心跳,但这一秒过后,两人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是偏偏,迹部景吾闯入了她家。井上梨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变化,同样,迹部景吾的人生也有了很大不同。   他变得可以接受不那么精致的食物,习惯与人分享生活空间,不只是看财经类节目,偶尔也看看肥皂剧。饿的时候也会打开冰箱找能吃的东西。会用微波炉和洗衣机。记得另一个人的作息规律。会在傍晚等待一个人回来。   在迹部景吾的设想中,自己的生活只会变得越来越完美与精致,却从未想过,它会便得越来越“生活”。不是没有想过抗拒,但这种改变似乎也不错,起码他的人生中不再只有责任与前进。偶尔在沙发中睡个午觉,或是在阳台上喝杯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让他有了这些改变的井上梨,他尚未想清楚在今后的人生中应该给她怎样一个定位。若只是同学,那便是对这段时间的相处的亵渎;若说是朋友,两人没有任何志同道合的地方;亲人更是不可能,两人的相处大多剑拔弩张,哪有那种亲人应有的温情?至于情人……迹部大爷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所以当意识到井上梨可能因为他而遭遇危险时,他瞬间有些无法捉摸自己的情绪。是紧张,但有多紧张?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过自己这样贸然跑出去或许会遭遇更大的危险,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去找她。或许只是因为不希望有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受苦,又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反正在出门的那一刻,他想的是:井上梨必须平安无事!   “井上梨,我们谈谈吧。”红发的少年气势汹汹又佯装冷静地站在井上梨的面前。   井上梨眨了眨眼,一口气道:“如果你要问我跟忍足学长的关系,那么我的答案是‘没关系’,如果你想问那天在我家门口的人是谁,那么我的答案是‘邻居’,请问学长还有其他问题吗?”   向日岳人被一顿抢白,愣了半分钟才又找回说话的能力:“我问你,你是不是劈腿?你是不是在跟侑士交往的同时又跟其他男人同居?!!”   这次轮到井上梨愣了。她的名声到底还要被败坏到什么地步?勾引忍足也就算了,跟忍足同居也就算了,反正左右都是跟忍足的绯闻,她咬咬牙也就接受了。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一个还没谈过恋爱的纯洁少女,竟然被指控劈腿?她真想直接回他:劈你妹啊劈,老娘现在还是单身!   向日岳人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默认了,皱着眉头道:“虽然侑士经常换女朋友,但跟每一任女朋友交往的时候他都是很专一的。你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你跟别人同居的事我不跟侑士说,但你要赶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干净,要不然就跟侑士分手,反正你不要伤害他!”   井上梨看着向日岳人,觉得忍足侑士真幸福,有个这么真心为他的朋友,虽说想象力太过丰富了一点。   最后井上梨索性直接打电话给忍足侑士,让他自己跟向日岳人解释。忍足不愧是忍足,三言两语就把单细胞动物哄得一愣一愣的,直叹自己太过冲动,曲解了人家纯洁的友谊还伤害了纯洁少女一颗脆弱的心。   至此,井上梨对忍足侑士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且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忍足侑士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向日岳人诚挚邀请井上梨去吃蛋糕。井上梨对着他湿漉漉的哀求目光,说不出“不”字。   这一耽搁就是两个小时,两人都是平时不太出来玩的人,见天黑了便不再磨蹭,决定回家当乖孩子。   “向日学长,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再过一条街就到家了,你往这边也不顺路,回去吧。”   向日岳人虽然孩子气,但在忍足侑士还有迹部景吾身边混了这么多年,该有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虽然现在并不晚,但一来他有错在先,二来他还是学长,不把人送回家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他才一路送到这里。   “不行的,侑士说了,一定要把女生送到家门口才可以,否则就不算真正的男人!”   井上梨扶额。忍足侑士有向日岳人这个朋友是他的幸,而向日岳人有忍足侑士这个朋友却是他的不幸。其实她也不想让他为难,不过如果让他送到家门口,她就必然要出于礼貌地请他去家里坐坐,而这显然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井上梨刚想再次拒绝,却见他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迹……迹部……”   井上梨回头一看,迹部景吾站在马路的对面,来来往往的车辆模糊了他的表情,她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他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怒火。   两人的目光只接触了一秒钟,他就转身离去。   而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生气?”,而是“他为什么在这里?”。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迹部景吾只会出现在家中。无论在学校里听到这个名字多少次,她都能够很坚定地相信,迹部景吾不会出现。就像仙度瑞拉的魔法,十二点这个界限,不可逾越。   直到他的身影即将走出她的视线她才如梦初醒般追了上去:“迹部景吾!”   被独自留在原地向日岳人在原地瞪着眼睛纠结了三十分钟后果断求助自己万能的搭档。   “侑士侑士不得了了,我看见迹部了!”   忍足侑士目光一跳,不过面上仍是一派平静道:“看错了吧?”   “不可能,那就是迹部!”   “那也很正常吧?迹部难道不能来这里?”忍足依旧平静,但内心早已开始推测迹部景吾离开井上梨家的原因。   “不是啊,可是他好像跟小梨很熟的样子,可是之前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小梨啊。”   “难道迹部认识的所有人你都知道吗?”   “那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   向日岳人想了想,觉得搭档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欣然接受这套说辞。   于是单细胞生物再次被忽悠了。   26   迹部景吾虽然对井上梨总有诸多不满,但其实他很少生她的气。所以虽然井上梨似乎是被迫做了很多事,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害怕迹部景吾生气,更多的时候,她愿意迁就他,因为他是迹部景吾。但是这次,井上梨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他没有表现出来,迹部景吾自持身份,从不大吼大叫,似乎总是傲慢而鲜少有其它表情,但井上梨却总是轻易的可以从他眼神中读出情绪波动。   但是井上梨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一整天都在外面没有与他接触过,但他显然是在生她的气。迹部景吾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也不习惯隐忍,有什么不满他会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绷着脸一声不吭。   “为什么突然生气?怎么突然跑出来?被向日学长看到没关系吗?”趁他开门的时候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   迹部景吾看冷冷地看她一眼:“玩儿得挺开心的吧?又去游乐园了?”随手将钥匙扔在玻璃茶几上,冷硬的声音让井上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好像真的很生气,因为以为她出去玩儿?可是上次她跟忍足还有向日岳人出去玩儿的时候他也没生气啊。   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但井上梨还是试图解释:“这次我不是去玩儿啦,向日学长有事跟我谈所以我……”   可惜迹部景吾并无意听她的解释,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径直进房间,关门。   井上梨心中一急,想都不想便伸手去阻止。看她竟然将手伸进门缝里,迹部景吾忙卸了手上的力,不过还是晚了。   少女的痛呼声让他心头一跳,忙牵起她的手查看。关节的地方有明显的红肿,显然夹得不轻。   “你这个女人真是……你是白痴吗?没看见门要关了?想当残废啊你?!”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显然是已经怒到极致了。井上梨第一次被他这样怒斥,加上手上的伤已经痛得她话都说不出来了,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看她哭得这么凄惨,迹部景吾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担忧。他的一只手握着她受伤的手不敢动,另一只手胡乱地帮她擦眼泪:“真的这么痛吗?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   “当然痛咯,不然你被夹一下试试,痛死了!”井上梨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万分委屈,还带着哭腔。   迹部景吾见她这样,也急得很,拿了外套就拉着她往外走:“我们马上去医院,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井上梨看他是真的担心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忙抱住沙发扶手阻止他:“不用不用,用冰敷一下就好了。只是刚刚一下子比较痛,现在好多了。”   迹部景吾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井上梨忙不迭点头,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动了动手指:“真的真的。你看,可以动,这就表示没有伤到骨头。”   迹部景吾看了她几眼,确定她的脸上没有说谎的迹象后命令道:“去沙发上坐着。”   井上梨乖乖地坐下,看着他去厨房拿了几块冰,用毛巾包住,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伸手道:“手。”   她将手递给他,惊奇道:“原来你还会做这个。”   迹部景吾一手握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冰毛巾贴在她的伤痕处,听到她的话,随口回答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是本大爷不会的吗?”   井上梨低声嘀咕:“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知道是谁连糖跟盐都分不出来。”   “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迹部景吾将她的手翻了一面。   井上梨笑:“没事没事,夸你呢。”   迹部景吾瞥了她一眼,明显是不信她的说辞,不过也不跟她计较,松了她的手道:“有没有好一点?”   井上梨无辜地看着他:“不知道。”   迹部景吾嘴角抽搐:“不知道?”   “冰得没感觉了。”   迹部景吾看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没事了。这人疼的时候哭得像是死了全家,一旦有些好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的事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这十几年她是怎么安全度过的。   “自己冰着吧,我去洗澡。”迹部景吾将毛巾塞进她的手里,走了一半又回头道,“在我出来之前不可以拿下来。”   “……哦。”   迹部景吾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横躺在沙发上睡得全无形象的身影,本来该敷在手上的毛巾早已被扔在了一边,由于没有被子,整个人蜷成一团,柔软的发丝盖住了半张脸颊,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喂,去房间睡。”迹部景吾腾出正在擦头发的手推了推沙发上的人。   井上梨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迹部景吾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则从书房随手找了本书看。坐下没多久又起来调了调暖气的温度。   井上梨本来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上课的,不过让她惊奇的是向日岳人竟然没有来找她。依照向日岳人的性格,绝对不会独自纠结,肯定会来找她求证,她也已经想好了一套应对的说辞,没想到他最终根本没有出现。后来碰到忍足她才知道单细胞生物早已经被大灰狼摆平了。   忍足知道向日岳人见过迹部景吾之后就跟迹部通了话,不过迹部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出来。问井上梨,井上梨也是一头雾水,她本来也想问来着,不过因为后来夹了手指,最终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井上梨觉得没必要刨根问底,谁没个不开心的时候?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男人说不定也有,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也无可厚非。再说昨晚还是他抱她进房间的,看样子他的气应该已经消了。   今天早上一醒来井上梨本来以为自己还在沙发上睡着,她是个很容易入睡的人,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经常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不过抬头却看到阳台上坐着个人。他穿着浅色的针织衫坐在藤椅中看书,眼眸微微下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他就像一个坐在庄园里喝茶的中世纪贵族,低调地华丽着。   井上梨曾经设想过未来,那个设想中有这样一个人,每一天清晨当她睁开眼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宽阔而静默的背影。   27   “你叔叔来过了?”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不过原因截然不同。井上梨一直对迹部景礼有很大的好感,觉得他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长辈形象,这样一个人到过自己家里,自然当她惊喜。而忍足则是惊讶于迹部景礼竟然找到这里,而且两人见面之后迹部竟还能这样安然无恙。   “不过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联系你叔叔?”迹部景吾从未跟她提过他为什么受伤又为什么不能回迹部家而只能委屈自己留在这里。以迹部家的财力与势力,回去才最安全又能尽快报仇不是吗?   忍足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小梨,我想吃水果。”   井上梨撇嘴:“不想说就算了,你们聊吧。”竟然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支开她,虽说她确实对整件事很好奇,但也明白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所以之前一直都没有多问。不过他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让她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不打算告诉她吗?”忍足看着井上梨的背影说。   迹部景吾说:“没有这么必要,这一切很快就跟她无关了,没必要增加她的烦恼。”   忍足侑士用手背撑着下巴:“但是既然迹部景礼已经找到这里,恐怕小梨很难再置身事外。你以为光凭那几个保镖能对付得了迹部景礼的人?”   迹部挑眉:“你怎么发现的?”   忍足侑士耸肩:“昨天刚巧看到的。”那天他本来想问问井上梨迹部景吾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出去,谁找到正巧看到工藤美惠带着几个女生气势汹汹地朝井上梨走去,后援团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不会管,不过如果对象是井上梨,那他就不能不管了。刚想上前阻止,却见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拦住了工藤美惠。   他清楚地听到男人对工藤美惠说:“工藤小姐,我是迹部家的家仆迹部健,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工藤美惠自然不敢拒绝。   两人在角落了交流了十分钟,工藤美惠虽目露不甘但还是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放心,本大爷不会让她有事的。”   于是忍足侑士不再多问,他知道迹部景吾说到做到,只要他说不会让她有事她就一定不会有事,这是忍足侑士对于冰帝之王的无条件信任。   “说起来,小梨的生日好像快到了。”忍足侑士笑看着迹部,“你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是不是该送点礼物聊表心意?”   然后忍足侑士被恼羞成怒的迹部大爷赶出了家门。竟敢说他大爷白吃白喝?虽然说这是事实没错但是他又不是不还,再说,他愿意住在这里是井上梨的荣幸!   “咦,忍足学长呢?”井上梨估摸着那两个人的话也该谈完了,于是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却发现客厅里只剩下迹部景吾一个人,不由奇怪地问。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道:“他妈妈喊他回家吃饭去了。”   井上梨也不再多问,反正这两个人的事儿她管不了:“那水果还吃吗?”   “放着吧。”迹部景吾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井上梨想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钱!”   迹部景吾:“……”   失眠了一整夜的迹部景吾在早晨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亲信,交代道:“帮本大爷去订制一条手链,具体样式稍后会发到你的邮箱。”   “什么?要我穿女仆装?”井上梨抱着门框拼命挣扎,“不行啦,我又没报名,你们怎么可以强迫我去?”   班长水野菜菜子哭丧着脸道:“你就当帮帮忙嘛,我们班女生本来就不多,有一些实在是不适合穿那个啊!”   一年一度的学园祭马上就要来了,每个班都会组织一个节目,经过投票,二年B组决定开一个甜点店,为了增加卖点,以女仆为主题,吸引广大男性同胞。不过班里女生只有三分之一,再加上有几个实在是不敢拿出去吓人,像井上梨这样虽然算不上大美女但起码清新可人的姑娘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既然这样当初就根本不应该选这个的嘛,弄个鬼屋什么的多好!”井上梨继续挣扎。   “好啦好啦,木已成舟,做为班级的一员,你有无法推脱的责任,所以还是放聪明一点跟我去试装吧。”   于是强权终于还是压倒了一切。   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以为有之前的经历所以井上梨事先给迹部景吾通报了行踪,不过不知道他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态度好得诡异,还让她回来的时候路上小心。   打开门还来不及打招呼,就听到迹部景吾冷硬的声音:“拦住她,我马上过去!”然后他经过她,开门离去,甚至不曾看过她一眼。   她想都没想,跟了上去。   看到“羽田机场”四个字,她瞬间领悟他这样着急的原因。早已料到他会这样,但亲眼见到却不知为何,好像脖子被人扼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站在柱子后面,看着他拦下即将登机的女子,将她紧紧拥进怀中。两人本就相配,相拥的画面美好得如同童话。   接起响着的电话,忍足侑士遗憾地说今天家里有事不能过来给她过生日,让她享受跟迹部景吾的二人世界。她握着电话麻木地说谢谢。   那天很多在机场的人都看到一个少女,倚着柱子,泪流满面。   28   2011年2月3日,迹部景礼涉嫌侵吞公款以及蓄意谋杀被捕。迹部景吾回归迹部家,暂掌大权。一开始有不少人并不看到这位年轻的掌权人,不过迹部景吾凭借其过人的能力和强硬的手段让所有人看到了冰帝之王不管在哪里都是屹立于世界顶峰的王者。日本股市在经过短暂的动荡之后恢复了平稳,迹部财团亦在迹部景吾的率领下回复到迹部景雄时期的运行模式。   “井上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耳边无奈的声音拉回井上里的思绪,她抱歉地笑笑道:“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菜菜子关切道:“井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最近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菜菜子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以往的井上梨是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姑娘,就算是被忍足后援会的人盯上也从没露出过负面的情绪,整天笑眯眯的,像是永远都没什么烦恼。可是最近她的笑容少了,虽然不至于整天苦着张脸,但表情总是淡淡的。而且经常发呆,不自觉的,眉宇间就会露出些许忧伤。以前的井上梨就像一张白纸,天真快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可是现在的她似乎被生生涂上了忧郁的颜色。   井上梨露出一个吃了苦瓜般的表情:“班长大人,你一天到晚让我说‘主人您好’、‘主人您回来了’、‘主人我愿意为您服务’,我精神状态当然不好了,这是□裸的精神摧残啊!”   水野菜菜子见她故意转移话题,也不再逼她,挑眉道:“是不是真的这么惨啊?那要不然这样好了,今天休息,你不用参加礼仪训练了。”   井上梨一脸怀疑地看着她:“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呢,有一件小事要交给你去办。”   井上梨就知道这世界上没那么好的事,不过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如果要办的这件事真的很小呢她倒是不介意去办一办。   “什么事?”   “拿着这个场地申请表去学生会盖章。”菜菜子将一张表格拍在桌上。   听到“学生会”三个字,井上梨的表情就有点僵硬,想了很久之后,她低声问:“场地不是每个班级都有吗?还要申请?”学生会早就将学园祭上每个班级的场地安排公布出来了,她记得二年B组被安排在宿舍旁边。   “我们那个位置根本没有人会去的,所以我想申请金三角那个黄金地段咯。”所谓“金三角”是学校三条主干道的交界处,是平时最热闹的地方。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班长您自己去吧,我怕搞砸了对不起人民群众。”   菜菜子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吗?”   井上梨:“我不想知道。”   “你跟忍足关系那么好,让他给我们走个后门呗……”   井上梨永远都拗不过这位耐心十足的班长,最后只能点头答应,虽然她也知道,这个后门估计是走不了的。迹部景吾信任朋友并且护短,但是并非没有原则,在公事方面从不让下面的人乱来。忍足虽然温文尔雅,整天一副“只要是美女什么都好说”的样子,但从不滥用手中的权利,所以迹部景吾才放心让他留在学生会。   井上梨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外深呼吸了三分钟才终于伸手敲门。   门内传出温婉的女声:“请进。”   井上梨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毅然推门而入。   耳边随即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你这种英勇就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这里有这么可怕吗?”   井上梨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那人的身影,轻舒了一口气,才又自然地笑道:“如此神圣之地,非吾等小民可以踏足,故紧张万分。”   忍足侑士轻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第一次见你来学生会,有什么事吗?”   井上梨扬扬手中的场地申请表:“受班长之命,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申请金三角到的使用权。”   忍足挑眉:“潜规则?”   井上梨无奈地耸肩。   “不过这事儿我也是有心无力。”说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不如让迹部潜你吧。”   井上梨恍若未闻,将申请表放在学生会会长的桌上,低声道:“我把表留下,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一下,有结果了再通知我吧。”   忍足侑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下了嘴角。   “你跟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不像外界传说中的情侣嘛。”刚刚一直被忽视的小田切兰一脸八卦地看着他。   忍足侑士睨了她一眼,眼中重新盛满笑意:“什么关系呢?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小田切兰撇嘴:“不愿意说就算了。”忽然眼睛一亮,“会长大人您回来了?”   迹部景吾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在专属的位置上坐下:“把学园祭的策划书拿过来。”   小田切指指他的桌子:“一直在那儿呢。”   迹部一低头,见桌上多了张申请表,快速地扫了一遍,随手拿起来揉成团:“通知下去,金三角不接受申请。”   忍足侑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是二年B组的申请表,小梨拿来的。”   迹部景吾动作一顿,最后还是将它扔进垃圾桶里:“到时候金三角会有活动,不能让他们用。小田切你去将可以申请的场地列出来公布出去。”   “哪些是可以申请的?”   “自己去看策划书,哪些地方闲置就可以申请,这都要本大爷教?”   小田切缩了缩脖子,小声应道:“知道了。”然后朝忍足露出一个哭脸,无声道:圣上今日心情不佳。   忍足侑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迹部景吾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沉声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田切抱头鼠窜:“没了没了,会长大人我立刻去做事。”   29   井上梨走到校门口才记起来毛利惠子让她等她一块儿走,打电话过去一问却被告知她现在正在做苦力。学园祭的三天里,学生会要在金三角举办一个“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布置舞台的人手不够,毛利惠子被学生会的学姐拉去帮忙,估计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井上梨想了下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事,就决定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   一到金三角井上梨就听到毛利惠子愤怒的声音:“网球部正选就了不起吗?一句‘要训练’就可以在犯了错误后一走了之吗?”   井上梨举目望去,毛利惠子正跟一位带着帽子的少年对峙。旁边有不少学生正在劝她,不过都被她忽视。那少年虽然依旧是一副很拽的样子,不过脸上已经满是尴尬之色。井上梨找了位显然已经看戏看了很久的同学询问刚才发生的事,原来那位名叫宍户亮的网球部正选在经过时不小心把毛利惠子好不容易做好的宣传板踩碎了,不过他似乎急着去参加社团训练,只道了歉就想离开,于是毛利惠子发飙了。   宍户亮凭着出色的外表以及球技,赢得了一大批追随者,毛利惠子这样当众让他难堪,已经有不少女生面露怒色。井上梨知道再这样下去吃亏的肯定是惠子,忙上前打圆场。   “惠子,宣传板坏了再做一块就是了,我跟你一块儿做,很快就能做好的。宍户学长,今天惠子心情不太好,你别太放在心上。部活快开始了吧?您快过去吧,迟到就不好了。”   毛利惠子“哼”了一声。   宍户亮看了看地上的宣传板,刚想说话,却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聚在这里干什么?都没事做吗?啊嗯?”   众人见冰帝之王发怒,忙作鸟兽散。   迹部景吾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井上梨身上稍作停留后随即滑开,落在宍户亮身上:“发生什么事?”   宍户亮低头道:“我不小心把宣传板踩坏了,部长,今天的部活我要请假。”   迹部景吾颔首道:“本大爷批准了,需要本大爷帮忙吗?”   井上梨跟毛利惠子都没想到宍户亮会放弃部活而来帮忙重做宣传板,更没想到迹部景吾竟然也来凑一脚。迹部景吾没干过手工活,但他在艺术方面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宣传板需要足够醒目以吸引眼球,正好迹部可以一展所长。不过光是“冰帝之王亲手所绘”这个噱头也足以吸引眼球了。   其实宣传板早已设计好了,完全可以按照原来的做,不过想当然尔,迹部大爷是不会跟着别人走的。   “井上梨,水彩在哪里?”   井上梨被冷不丁地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顺口就接道:“不知道,自己找。”   类似的对话在之前一起住的日子里进行了无数次,所以两人不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在别人听来却是大大的不同寻常。迹部景吾何时记过不相干人的名字?喊她却喊得这么自然,似乎已经叫过无数次,而毛利惠子却从不知道井上梨跟迹部景吾有过哪怕一点点的接触。还有井上梨的回答也很有问题。哪个人敢这样跟冰帝之王讲话?而迹部景吾竟然毫无反应,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到其他两人怪异的眼神,井上梨奇怪道:“怎么了?”   毛利惠子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可能是巧合,井上梨跟迹部景吾?这是八辈子都不可能连在一起的人吧?于是摇头道:“没事。”   不过宍户亮就比较直接了:“你们两个认识吗?”   井上梨神色一僵,随即扯出一抹笑容道:“当然认识,冰帝有不认识迹部景吾的吗?”   不习惯八卦的少年就这样被搪塞过去了。   迹部景吾皱眉:“我说,没有水彩吗?”   毛利惠子把散在周围的袋子翻了一遍,无奈道:“好像没有。”   迹部景吾:“去买。”   毛利惠子扁扁嘴,站起来:“哦。小梨,我们去买。”   迹部景吾看了她一眼说:“宍户,你陪她去。”   宍户亮立即站起来:“是,部长。”   被迫独自面对迹部景吾的井上梨装出一副正在认真工作的样子,头低得恨不得埋到胸膛里去。   过了很久,迹部景吾终于开口:“井上梨,你对本大爷有什么不满?嗯?”   井上梨低着头小声道:“没有。”   迹部景吾说:“抬起头来。”   井上梨依言抬头,却在接触到他的视线的瞬间撇开了眼。   迹部景吾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那天我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是你也不用生这么久的气吧?”那天他追去机场,然后与迹部美奈一同回了迹部家,之后忙于处理迹部景礼以及他不在期间公司以及家族的事,一直到两个星期后他才有空联系井上梨。那天本想帮她庆祝生日,结果不告而别,他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但是按井上梨的性格应该不会太放在心上才是。只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接他电话,在学校遇见竟然还装作毫不相识的样子。换做别人,迹部景吾早将她列入黑名单了,不过因为这人是井上梨,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恼火,反而在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井上梨抿了抿嘴角,轻声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之前的事没有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必要。”见他要反驳,又补充道,“你封锁自己曾经离开迹部家的消息,如果被别人知道你曾经做在我家,你要如何解释?而且,对于我来说,‘迹部景吾曾住在我家’这件事除了可以炫耀之外,还可以带来什么好处呢?”   迹部景吾突然说不出话来。井上梨这个人很矛盾,她看似单纯,对一些事一知半解,但聪明并且敏感。她把很多事都看得很透彻。就如同一汪清澈的潭水,毫无杂质,所以可以照出这个世界最本质的东西。   是的,不少女生以与迹部景吾有一点儿关系为荣,即使只是一个擦肩也要炫耀很久,更不要说那么亲密的关系了,但是如果被人知道两人曾经住在一起,恐怕就不是被羡慕这么简单了。相比网球部其他成员的后援团,迹部后援团管理更加严格有序,但是人数却也更加庞大且具备更大的杀伤力。虽然迹部景吾可以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但是他无法保证毫无疏漏。而且他即将毕业,剩下的一年她要如何应对?   见他默认她的话,井上梨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其实她不是没有虚荣心,也并不惧怕迹部后援团。她怕的,是与他继续那样相处下去的自己会越走越痛。   30   在所有冰帝学生的热切期盼下,学园祭如期而至。往日冷清的校道一下子热闹起来,同学们换下千篇一律的校服,换上了千奇百怪的服装,五彩缤纷的简易建筑拔地而起,到处洋溢着绚烂青春的气息。   上午九点整,所有人涌向大礼堂参加学园祭开幕典礼。   大礼堂里并未做过多的装饰,只用彩色的灯光营造出璀璨华丽的氛围。   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台上那人的无上光芒。   “本大爷在这里发誓,冰帝的学园祭,绝对让你永生难忘!It is a perfect party! Have good time, everyone!”   一个响指过后,是几乎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像迹部景吾这样自信嚣张却偏偏一呼百应?   井上梨站在角落里,目光穿过汹涌的人群,落在那个似乎永远闪着耀眼光芒的王者身上。就是这个人,她曾经为这个人包扎过伤口,煮过饺子,也曾坐在他身边喝咖啡,甚至枕着他的腿睡去。他们吵过架,也曾冷战。他知道她的秘密,她也知道他的心伤。他喊她井上梨,她喊他迹部景吾。但是就是这个人,现在站在高处,享受所有人的膜拜,而她,再也不能站在他的身边。   有时候井上梨会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还有谁会帮她记得,她与这个人的曾经?   “小梨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水野菜菜子在走神的人面前挥了挥手掌。   井上梨垂下头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水野菜菜子撇嘴,明明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这里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们先出去吧,免得等会儿被堵在里面。”说着井上梨已经径自往门口走了。菜菜子只能无奈地跟着走了。其实平时井上梨身边的人应该是毛利惠子,不过惠子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经常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菜菜子便自动担当起护花使者的重任,跟在井上梨身边生怕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姑娘出什么事。   菜菜子见井上梨出了大礼堂一路不停地走,小声问:“小梨啊,你想去哪里?”   井上梨道:“去我们的咖啡屋啊,不是快到营业时间了吗?”   菜菜子:“……可是,你走的是反方向。”   井上梨:“我只是想试试地球到底是不是圆的。”   菜菜子:“……”   菜菜子不得不承认,拉井上梨入伙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因为在她认识的人种绝没有人比井上梨更适合穿女仆装。   在冰帝,多的是或高贵优雅或风情万种的大小姐,反倒是井上梨这种清粥小菜极其稀缺。井上梨的五官柔和,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浅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瘦弱的肩头,叫人一见就产生一种保护欲。一身女仆装更让她显得温顺可人。仅仅只是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就吸引了不少人进来,乐得菜菜子不住微笑。   水野菜菜子:“小梨,过了今天你绝对会成为宅男心中的女神,你觉得呢?”   井上梨干脆道:“我不觉得!”   菜菜子谄媚地笑:“别这样嘛,来,笑一笑,会有更多人来光顾我们的。”   井上梨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班长,我腿疼。”   “啊?这样?”菜菜子拧着眉考虑了一下,“那我们去里面坐一下吧。”   井上梨如蒙大赦,刚一转身却感到肩膀被人勾住,随即耳边响起戏谑的声音:“呦,这是哪家的美女呦。”   井上梨挣扎了一下,无果,也就随他去了:“忍足学长,虽然你的色狼本质早已暴露无遗,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收敛一下吧。”   忍足侑士继续扮流氓:“我是顾客,小梨你这时候应该说‘主人,欢迎回来’。”   水野菜菜子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忍足学长,我们小梨卖艺不卖身,想喝东西请跟我来。”   忍足侑士不甚在意地将手收进裤带中,微笑道:“水野同学,之前难道不是你让小梨来让我潜规则的吗?”   水野菜菜子理直气壮道:“那不是没潜成功吗?我们可没拿到金三角那个地段。”   忍足侑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以为你们能占有现在这么好的位置是谁的功劳?”   菜菜子词穷。最终虽然没拿到金三角那个位置,不过学生会给他们的地段也是在校园的主干道上,她自认没这个能力得到特殊照顾,那就只能是忍足侑士看在井上梨的面子上给他们谋的福利了。   忍足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才慢慢道:“唔,是谁的功劳呢?当然是我们的会长大人咯……我可不会做滥用私权的事。”   水野菜菜子:“……”   忍足继续说,不过却是对着井上梨:“网球部的其他人马上就会过来了,要道谢的话要抓紧机会呦。”   井上梨避开了他的目光。   看她这样子,忍足侑士拧起了眉:“小梨,你们到底怎么……”忍足侑士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住一起的时候还很和谐,怎么迹部一回迹部家两人就变得好像素不相识的样子?并且他明显感觉到井上梨在躲避迹部,有的时候甚至连他都一并避开。他知道迹部景吾离开井上梨家算是不告而别,但是按井上梨的性格不该这么小气才是。   井上梨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怕我承受不起。”她的语速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和挣扎,任谁都感受得到其中的艰难。   忍足侑士心思玲珑透彻,仅仅是一句话就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原本对爱情毫无所知所以快乐无畏的井上梨,最终还是一头栽了下去。忧伤开始从她眼角蔓延,带走她曾经的天真快乐。   而依旧在另一段感情里挣扎的迹部景吾却一无所知地伤害着她。   是的,对于现在的井上梨来说,迹部景吾的存在,仅仅只是存在,就已经是一种伤害。   31   冰帝的学园祭面向的并非只有冰帝学园的学生,与冰帝关系良好的学校以及社会团体、个人都会受到邀请。也正因为如此,人员十分庞杂,难免有低素质的人渣滋事。   女仆咖啡屋地理位置优越,又以美色为噱头,可人络绎不绝。才过了一上午井上梨就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小梨,第20桌,抹茶蛋糕和卡布基诺。”   “嗨嗨。”   “主人,您的抹茶蛋糕和卡布基诺,请慢用。”井上梨重复念了一上午的台词后躬身准备退开,不想却被扣住了手腕。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对面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向后梳起,露出油光发亮的额头。   井上梨皱眉:“先生,请自重。”   男子自然不理会她的话,手上一用力,便让井上梨跌进了他怀里。   附近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不少热血的少年已经面露不满,刚准备英雄救美,却在看到出现的身影时齐齐停住了脚步。   “冰帝什么时候变成菜市场了?怎么什么大叔大婶都能进来?啊嗯?”   华丽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声音一撞进耳膜井上梨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道扯了起来,随即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井上梨,你以前不是很剽悍的吗?现在怎么遇到这种事都不知道反抗了?”她可是连他迹部景吾都敢吼的井上梨,现在怎么会跟只小绵羊似的任人欺侮?   井上梨一太头便看到了迹部景吾尖尖的下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当下便感到血压有些飙高:“你先放开我吧,我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迹部景吾看她捂着撞疼的鼻子眼泪汪汪的样子,怒气就莫名其妙消散。他哼了声,放开了手。   被小辈出言嘲讽,自觉被侮辱的男子见两人完全忽视他,不由大声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手中可是握有冰帝10%的股份!”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随手指了两个男生道:“你们两个,把这个人轰出冰帝。”   两人早就想出手,如今正好如意,兴奋的对望一眼,上前架起犹自叫嚣的男子。   男子尤不甘心道:“迹部景吾,你真以为冰帝是你家的吗?”   迹部景吾终于看向他,却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宛若一个帝王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罪人:“冰帝不是我家的,但是在这里,本大爷说了算。”   嚣张至极的言论,由他说来却如此理所当然。有些人天生便是王者,无关身份背景地位。   十分钟后,迹部景吾看着仍伸长了脖子不肯离去的人,沉声道:“还有什么事吗?”   不少人依依不舍地离去,也有些厚脸皮的人一本正经地坐下来,一副“我不是来看戏的,只是来喝咖啡的”的样子。其实她们的想法可以理解,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的戏码,这英雄还是迹部景吾,现在男女主角都还没离去,他们怎么舍得离去?   迹部景吾一把扯住正欲默默躲进工作室的井上梨的衣领,黑着一张脸道:“本大爷有话跟你说。”走了两步,回头说,“敢跟过来你们就死定了!”   井上梨看着沉着脸但一直没有开口的迹部景吾,挣扎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迹部景吾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想过了,你之前说的都是屁话。我对外封锁曾经离开迹部家的消息不过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不过这无关紧要,就算被别人知道了,我也能摆平。我以前以为你是担心后援团会找你麻烦,不过你跟忍足一起的时候却从未避讳过,所以这根本不是问题。我可以不提我们曾住在一起的事,你也不要再做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事。”   井上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双眼,他的眸色深蓝中带着银光,就像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而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过了很久,她听到自己轻到几乎散在风里的声音:“好。”   迹部景吾没想到谈话进行得这么顺利,不由心情大好,顺手揽过她的肩膀道:“走,本大爷请你吃饭。”   井上梨眼疾手快地抱住树干:“你疯了?我还不想死得这么快!”   迹部景吾皱眉:“又怎么了?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井上梨大声反驳:“说好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去吃饭了?”   迹部景吾怒:“你……”   两人对峙了十分钟,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争吵声。井上梨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朝迹部景吾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迹部景吾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虽然被树干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但并不难认出争吵之人——毛利惠子与三井希。三井希是宍户亮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宍户亮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唯独对她和颜悦色。   毛利惠子:“三井希,你不要逼人太甚!这件事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三井希冷笑:“毛利惠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就你这个样子也配喜欢阿亮?阿亮身边的位置是我的,你如果还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让你吃点苦头。”   毛利惠子气得浑身发抖。   “太过分了!”井上梨刚想冲出去却被迹部景吾拉住了手腕。   “干嘛?!”井上梨面色不善。   迹部景吾示意她注意音量,然后低声道:“宍户来了。”   井上梨抬眼一看,果然见宍户亮一脸愤怒地从树后走出来。   三井希大惊失色,毛利惠子却是神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   “小希,之前我听说你欺负那些女生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   “阿亮,你听我解释……”   目睹好友在感情之争中大获全胜,井上梨难得慷慨地请客吃饭。   “干得漂亮!其实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仗着是宍户学长的朋友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毛利惠子看了她一眼,眼中毫无欣喜。井上梨看她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喜欢宍户学长?”不应该呀?之前见两个人根本没那个意思嘛。   毛利惠子道:“你也觉得我不自量力是吗?”   “怎么会?”井上梨不敢苟同地看着她,“被我们惠子喜欢是他的荣幸呢。”   毛利惠子想了很久,豁然开朗:“也是,又不是喜欢迹部学长,我哪点配不起他宍户亮?”   井上梨:“……”   走出自我否定的泥沼之后,毛利惠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一脸兴奋地拉着井上梨说:“你也支持我追他对不对?下个星期网球部合宿,我们申请随行吧!”   井上梨:“……”   32   调戏事件后水野菜菜子为了表达对井上梨最诚挚的慰问,准许她可以放一晚上的假,去学园祭到处逛逛。井上梨虽说也没觉得自己遭受了多大的损失,不过便宜不占白不占,再说冰帝学园祭的一些必玩项目她都还没玩过,有机会自然是要去玩一下的。   正好毛利惠子之前一直纠结于宍户亮的事而一直闷在教室里没怎么玩过,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携手闯荡学园祭。   捞鱼闯鬼屋什么的那是必须玩的。井上梨捞破了五个网仍是没捞到一条鱼,见旁边的一个男生却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捞了一袋鱼,不由有些气闷。   “学长,我可不可以用他那个网?”   摆摊的学长看了她一眼,道:“所有的网都是一样的,自己便秘别怨地球引力小。”   井上梨囧。   却听身旁的男生轻笑一声,随即便有一个网递到了她手边:“给你。”   井上梨尴尬地接过,随手往水中一捞,破了。   身旁传来毛利惠子憋笑的声音:“果然自己便秘怨不得地球引力小。”   井上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井上梨是个胆小的人,她这辈子只看过一部完整的不太恐怖的恐怖片。在做了近二十分的心里暗示之后终于毅然踏进了鬼屋。   十分钟后。   “你让我喘口气成不,亲?”整个人被抱住,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的毛利惠子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   井上梨充耳未闻,继续惊声尖叫:“啊……好可怕啊……不要过来!!!”   毛利惠子扶额:“可怕什么?麻烦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井上梨的眼睛小小地睁开一条缝,看了半晌,问道:“这里是?”   毛利惠子:“……入口。”   井上梨:“咦?”   终于看不下去的工作人员礼貌道:“两位同学,后面还有同学在等待,如果真的害怕的话可以跟后面的人一起走。”   井上梨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毛利惠子默默地撇开脸。   “咦,是你!”井上梨见被引进来的竟是刚刚在捞鱼的地方碰到的男生,不由惊讶。   男生微笑:“又见面了,请多多关照。”   井上梨这才发现眼前的男生长得很不错,虽然不像迹部景吾那样光芒四射,但是五官柔和秀雅,微笑的样子让人想起童话里洁白的云朵和流淌的小溪。   跟好看的人打交道总让人心情愉悦,井上梨笑眯眯道:“多多关照。不过你的鱼呢?”之前明明见他捞了一袋鱼,怎么现在手上却是空着的?   “送人了。”   她捞了这么久一条都没捞到,他捞了那么多却随随便便送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井上梨郁闷。   仿佛是看出她的不甘心,男生温言道:“下次有机会我教你一些捞鱼的诀窍,保证你以后无往不利。”   “好啊好啊。”   “我说,如果我们再不走,工作人员就要赶人了。”毛利惠子见两人都长聊的趋势,不得不出声提醒。   身边多了个男生,井上梨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不过还是被装成鬼怪的工作人员追得上蹿下跳。   三人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把鬼屋走完。出来之后一合计,发现都要去金三角看“校园十大歌手”比赛,于是同行。   冰帝的“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很多人凭借此比赛成为校园的明星,受众人追捧。   三人到达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舞台周围早已围满了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最里层。冰帝很重视这个比赛,所以学生会拨钱拨得毫不吝啬,所以舞台以及灯光效果都是符合冰帝水准的华丽炫目。舞台上的女生穿着一袭火红色晚礼服,深情演唱,打动了不少人。   “这姑娘真不错。”井上梨感叹。   “应该可以得个第九名。”身旁的人随口接话。   井上梨不信:“我看怎么着都有前三。”   男生并不与她争辩,只微笑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此时突然有人“咦”了一声,然后指着那男生道:“您是小池学长?”   小池浅秀微露讶异:“竟然还有人认得我。”   附近不少人都认出了他,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过来询问,在听到小池浅秀这个名字时面露惊讶之色,然后跑回去对主持人说了几句话。   此时正巧到了中场互动环节,主持人面带笑容的走过来:“没想到今天小池学长竟然在场,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大家说要不要请学长为我们献唱一曲?”   台下立刻有人应和:“必须的!”   “小池学长,来一首!”   “来一首!”   “来一首……”   所有人都开始起哄,虽然有不少的人其实还不知道这位小池学长到底是什么人。   小池浅秀似乎并不擅长拒绝别人,推辞了两次之后便大大方方地上了台。   “哎。”井上梨用手肘碰碰毛利惠子,“这个小池学长很有名?”   毛利惠子想了想说:“我听学姐提过这个名字,他比我们高三届,曾拿到冰帝‘十大歌手’三连冠,是当时所有冰帝人的偶像。”   井上梨由衷感叹:“好厉害!”   小池浅秀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清透温润。他就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独自站在舞台上,唱着一首慢节奏的歌,却让人深深沉醉。   那一刻,井上梨瞬间明白为什么他说那个女生只能得个第九名了。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震耳的掌声。小池浅秀却似乎并未被观众的热情所感染,他朝着台下浅浅躬身,然后浅笑着退场。   “不好意思,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没吓到你们吧?”小池浅秀抱歉道。   井上梨觉得小池浅秀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学长形象。即会捞鱼又会唱歌,对人温文尔雅完全没有一点架子,简直是完美!   为了再偶像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井上梨一改散漫的姿态,立正站好:“怎么会?能跟这么厉害的学长认识是我们的荣幸。”   小池轻笑:“不用这样,虽然我年纪是大了点儿,不过还是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   33   纵使已经过了那么多天,迹部美奈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又回到了这里。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与迹部景吾一起。而不过是一念之差,让所有的幸福轰然倒塌。多少次在夜里惊醒,因为梦到他一步步离去的背影。那种恐惧比之十年之前猝然失去父亲,成为流浪街头的孤儿更加让她难以承受。   那天在机场见到他,她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她那么了解迹部景吾这个人,他绝不容许背叛,纵使这会让他自己痛不欲生。但是他来了。他说:“迹部美奈,留下来。”仅凭这一句话,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挣扎。   “小姐,早餐已经备好。”管家恭谨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美奈微笑着颔首:“我马上下午。”   管家躬身后离去,美奈轻轻扯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地闯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黑夜过去,光明来了,她想。   迹部美奈换了衣服下楼,见迹部景吾已坐在餐桌旁看报纸。他穿着浅色的毛衣,黑色的裤子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简单的居家服收敛了他一身逼人的华丽,显出一种优雅与清贵。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别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然后微笑着开口:“这么早?”   迹部景吾正巧看完报纸,随手将其叠好放在手旁,然后抬头道:“嗯,等一下要去学校。”他的表情很淡,没有了以往的包容与宠溺,但同样不见任何憎恶或是仇恨。美奈突然感到不知所措。   他带她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的姿态。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恨她,或是,爱她。一直到在机场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都确信迹部景吾是爱她的。迹部景吾这个人,不轻易付出感情,但一旦认可某人便永远也不会改变。只要他还爱她,纵使无法在一起,纵使远在天涯,她也不会绝望。但是现在,她忽然无法肯定,这样冷漠的他,是否还是爱着她的那个他?   “怎么了?”迹部景吾见她站在那里发呆,皱眉道,“吃早饭吧,不是说今天要出去吗?”   她敛起满目的无措,依言坐下来,轻声道:“我想去看看冰帝的学园祭。”   迹部景吾点头道:“下午让李叔送你过去吧。”   她抿了抿唇:“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过去?”   他说:“我会很忙,可能顾不上你。你晚点过来,我让岳人他们陪你。”   她眼中期待的光芒渐渐黯淡。   “傍晚气温低,你出来的时候记得多加件衣服。”迹部景吾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景吾。”她急急地唤住他。   他脚步微顿。   “为什么原谅我了?”这个问题她一直放在心中,每每想问却始终没有勇气。她多怕他说出“我并没有原谅你”或是“因为不爱所以不恨”这样的话来。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她无法承受的。   看着她满是忐忑的眼眸,他说:“因为有人告诉我:恨,会让不幸延续。”   井上梨没想到小池浅秀竟真的跑来教她捞金鱼。那天她依旧在女仆咖啡屋出卖劳动力,突然见水野菜菜子一脸暧昧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转身一看,容貌秀雅的男子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井上梨认识不少容貌出色又爱笑的人,比如忍足侑士,比如幸村精市,但是他们的笑容背后潜藏着疏离,和善也不过是表象,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而小池浅秀却是真的温柔,他将自己最柔软的部分外化成一种气质,坦然地展示于人前。   井上梨喜欢跟他相处,跟他在一起不像面对迹部景吾那样时时感到压力,也不像面对忍足侑士那样时时担心被看穿。   他笑盈盈地问她:“小梨,捞鱼去不去?”   她立刻点头同意。   捞鱼摊摊主看着盆里越来越少的金鱼,面如菜色。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向学生会申请了这么块小地方想赚点外快,结果有个女生一脸凶狠地来捞鱼,本来一条都没捞到,后来在一旁边的男生的指导下一捞一个准。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鱼缸已经见底了。   “同……同学,每人每次只能捞10次,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女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那我再给你100块咯。”   他恨不得抱着她的大腿求饶:“大姐,我上有老下有小,您给条活路吧……”   “好了,你也捞得够多了,别玩了。”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男生终于开口。   女生撇撇嘴,不情愿道:“谁让他上次说我便秘的。不过既然小池学长开口,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小池浅秀莞尔一笑。   摊主终于想起来这两人,不过他明明记得那个时候这两人应该是陌生人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报了仇之后的井上梨神清气爽地跟着小池浅秀瞎晃悠。今天是冰帝学院祭的最后一天,按照惯例,晚上十点整的时候会有焰火晚会。去年因为天气的缘故晚会被迫取消,所以井上梨只听说过晚会的盛况而并未亲眼见过。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就是普通的宴会而已。高中的学校生活比较枯燥一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家难免会比较激动。”当井上梨询问曾参加过晚会的小池浅秀的感受时,他这样回答。   “这样子?”其实井上梨也不热衷于宴会之类的华丽但浮夸的活动,只是对于传说中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想去凑个热闹,也不枉在冰帝待了那么久。   小池浅秀看出她的想法,温言道:“我们可以过去看一下,如果觉得不好玩再回来就是了。”   井上梨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宴会设在大礼堂,两人从现在的位置走过去需要走近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慢慢散步过去,才走到一半就听到“嗖嗖”的声音以及周围的人的惊叹声。   井上梨抬头一看,五彩的焰火冲天而起,流光溢彩,整个夜空瞬间变得璀璨多姿。自己似乎进入了梦幻的时空隧道,分不清梦幻和现实。   这场烟火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每个人都停下脚步,抬头欣赏,每个人都露出惊叹的表情。   “好美!”井上梨由衷感叹。   “是啊,很美。”小池浅秀说。   “小梨。”悦耳的声音让井上梨的笑容出现了轻微的僵硬。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到了在烟火下相携而立的迹部景吾和迹部美奈。   34   井上梨觉得人心真是个多变的东西。不久前,她欣赏、羡慕也同情迹部美奈,为那两人坎坷的情路唏嘘不已。可现在,面对这两人,除了难受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又见面了,最近过得好吗?”迹部美奈友善地问好。井上梨一直都知道她是个美丽的女子,简约却高雅的衣着,精致的容貌,优雅的举止,仅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即使是站在迹部景吾身边也没有被掩去光芒,反而相得益彰。没有人怀疑迹部景吾身边的位置就是为她而留这个事实。   井上梨感到自己的眼睛似乎被什么刺中,痛得想要流泪,但是她却不动声色地敛下眼,微笑:“很好啊。”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仿若是察觉到井上梨的不自在,小池浅秀开口道:“迹部,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华丽。”   迹部景吾的神色有些淡漠:“啊嗯,小池学长你也没怎么变。”迹部景吾虽比小池浅秀低了两届,但他一进学校就坐上了学生会会长的位置,小池浅秀参加的最后一届“十佳歌手”就是他经手的,所以两人有些交情,不过也仅限于此。   像是没察觉到他态度的不妥,小池浅秀继续道:“我跟小梨正要去焰火晚会,你们也是吗?”   迹部景吾的视线从井上梨身上滑过,然后看向小池道:“嗯,今天就由本大爷做个东道主,两位跟我来吧。”   小池浅秀从善如流,拉着井上梨跟上他的脚步。   忍足侑士看见远远走来的四人组时感叹老天爷真爱开玩笑。他前几天就听说了小池浅秀出现在“十佳歌手”现场,又不知怎么跟井上梨相识的事。他之前与小池浅秀有过几次不太深入的交流,明白这是个魅力不输迹部景吾的人,虽然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但是一个华丽骄矜,一个温润如玉。而相比高高在上的冰帝之王,或许可以触摸的白马王子更容易让人倾心。他不知道井上梨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跟小池浅秀相交,但是对于她来说,如果能放弃迹部景吾而喜欢上小池浅秀或许是一件好事。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四个人聚在一起,必然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情景。   “迹部,小梨,这里这里。”身旁的向日岳人兴奋地蹦跶。忍足侑士默默扶额,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的,他真心不想掺和这破事儿。   井上梨本来打算到了之后就找个角落躲着的,结果向日岳人这么一叫,她怎么好调头走人?   “向日学长,忍足学长。”迹部美奈微笑地向两人打招呼。忍足侑士微笑着回礼,虽然他依旧无法认同她之前的行为,但是既然迹部景吾已经重新接受她,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向日岳人则是随意地回了个笑容。虽然迹部美奈跟迹部景吾从小一起长大,跟他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但是她不常来学校,迹部也很少带她出席他们的聚会,所以交集其实并不多。在他眼里她不过是迹部的表妹,他的学妹而已。   一圈招呼打下来花去了不少时间,向日岳人又为小池浅秀的身份感叹了好一会儿,小池浅秀一直好脾气地回答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井上梨趁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小池浅秀身上,一个人偷偷地溜去吃东西。   冰帝提供的食物都是高档货色,井上梨这个穷学生平时也舍不得买给自己吃,今天都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想到这儿,井上梨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先吃了再说!   “就知道你在这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井上梨一口蛋糕卡在喉咙里,差点就这么去了。   “忍足侑士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吓人了?”   忍足侑士看她涨得通红的笑脸,举起双手,无辜道:“我没想吓你的,真的。”   井上梨懒得跟他争辩,喝了口饮料继续吃。   忍足侑士被她的吃货精神打败,无奈道:“没人跟你抢,你可以慢慢吃,而且这种东西吃多了会不舒服的。”   井上梨说:“我马上就要走了,现在不吃就来不及了。”   忍足侑士笑:“不用这样吧,你做得这么明显迹部会察觉到的。”   井上梨白他一眼:“少在那里说风凉话,反正等下他们问起来你就帮我随便编个借口。”   忍足侑士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再难为她,只半开玩笑道:“那小池学长这么办?你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   井上梨感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拿出纸巾擦擦手道:“他的性格那么好,走到哪里都受欢迎,比我吃得开多了。”   “小梨……”   井上梨眼皮一跳,一转头便看到毛利惠子灿烂的笑脸:“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毛利惠子是跟宍户亮一起来的,她这一喊其他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向日岳人已经一蹦一跳地过来跟宍户亮打咋呼了。   迹部景吾说:“演出快要开始了,大家先找位置坐下来吧。”   井上梨立刻道:“你们先去坐吧,我还没吃完。”   迹部景吾好笑地看着她:“你吃了那么多还没吃完?”   井上梨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了很多?不过想了想又算了   “拿过去吃吧,等一下灯光暗下来就不好走了。”小池浅秀将满满一盘巧克力蛋糕递给她,“这些应该够吃了吧?”   被彻底当成吃货的井上梨满脸尴尬,正想伸手去接,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不是不吃黑巧克力吗?先去坐,本大爷让人等会儿给你送过去。”说着伸手招来侍应生,低声吩咐了几句。   忍足侑士看着迹部景吾,露出深思的神色。   毛利惠子跟宍户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向日岳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茫然地挠挠脑袋。   小池浅秀看着迹部美奈煞白的脸色,目光微沉,神色莫辨。   井上梨感觉到全场似乎都寂静了下来,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只胡乱应了声,然后匆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35   “已经是知道不吃黑巧克力的关系了吗?”毛利惠子盯着井上梨假装认真看表演的脸看了十分钟后终于幽幽地开口。   井上梨一脸呆滞地沉默了五分钟后说:“大概是我之前提过,他不小心记住了吧。”其实她也没有说谎,迹部景吾刚住进来那会儿问她家里有没有黑巧克力,她就顺口回答说自己不吃那玩意儿,之后两人也没再讨论这个问题,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就记住了。   毛利惠子翻白眼:“迹部景吾是那种随便记无关紧要的人的喜好的人吗?”   井上梨本来心里就乱,被她一问更加烦躁,沉着脸站起来:“反正就是这样,我先走了,你们玩吧。”   “喂……”   “怎么出来了?演出不好看吗?”   屹立于窗前的蓝发少年转过身来,扯扯嘴角回答:“你不也是吗?”   “我是出来找你的。”迹部景吾走到他身边,“我要小池浅秀的资料。”   忍足侑士看着他在紫色丝绒窗帘的映衬下更显华丽的侧脸,淡淡地开口:“迹部,小梨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太多的好。”   迹部景吾皱眉:“为什么?”   忍足侑士说:“毕竟是毫不相干的人……”   迹部景吾面色不悦地打断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本大爷欠了她人情,那个女人那么笨,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忍足侑士毫不留情道:“且不说小池学长你之前也接触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心里有数,就算他只是个陌生人,你也没理由用那种充满敌意的态度对他。你是怕小梨被骗还是已经潜意识地在排斥他们两个的来往?”   迹部景吾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忍足侑士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不要以后后悔今日的选择。”   迹部景吾说:“本大爷的字典里从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希望如此。”忍足侑士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儿说,“小池浅秀的资料我之前就有查过,他是小池家的养子,从小聪颖,品学兼优,能力突出,在家族中很受重视。其他具体的资料我已经传到你的邮箱,你自己去看吧。”   迹部景吾道了声谢,却见迹部美奈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景吾,我想回去了。”   迹部景吾下意识地往观众席看了一眼,发现原本坐在那里的井上梨已经不在了,于是点头:“走吧。”   忍足侑士退开一步,待他们经过时轻声在迹部景吾耳边说:“不要忘记你刚才说的话。”   迹部景吾脚步微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内无人说话,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迹部景吾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迹部美奈看着他精致但淡漠的侧脸假装不经意地开口:“今年怎么没有邀请成田回来演奏?”   迹部景吾似乎还未从原先的思绪中抽身,慢了半拍才回答道:“他现在人在美国,没办法赶回来。”成田宗一郎十年前毕业于冰帝学园,现在已经是世界著名的小提琴家,前几年的焰火晚会都有邀请他回来演奏,今天迹部也有按惯例给他发去邀请函,不过那边回复说今年要在纽约办演奏会,没有办法赶回来。“好可惜。”迹部美奈轻声道,“去年的焰火晚会我们也是一起看,你说他的演奏已经近乎完美。你很少这么夸赞别人。”   “嗯。”   他冷淡的回应让她难堪,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已无话可说?她知道他并非故意让她难堪,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想心不在这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加的难堪。从前那个眼中只有迹部美奈的迹部景吾,现在连与她说话都这样漫不经心。   “景吾。”她唤他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凄凉。   他终于看向她:“怎么了?”   她慢慢地向他俯过身子,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嘴唇。她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水味,玫瑰一般华丽魅惑。   迹部景吾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微闭的眼眸和轻轻颤动的睫毛,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眸。井上梨的脸很小,眼睛却很大,特别是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喜欢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睡觉的时候眼睛会留一条小缝,看起来好像没睡一样,她很少化妆,但是睫毛浓密,像是画了眼线一样……   “景吾。”她靠在他身上,声音颤抖,“你,还爱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她等不到答案时才说:“我不知道。”   迹部景吾的世界从来黑白分明,毫无模糊不清的部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爱着她。十年了,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迹部美奈。痛苦、快乐他都与她共享,每一次生日都与她一起度过,每一次旅行都记得为她准备一份礼物,她生病了在她身边守候,她升学、赢得钢琴演奏大赛,他为她庆祝,迹部美奈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长成他心头的一块肉,纵使是那样的背叛,他也舍不得把这块肉割舍掉。但是他现在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爱?如果是,为什么他竟对她的亲吻无动于衷?为什么他竟然可以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而忽视了她的表情?   “停车。”他突然说,“送小姐回去,不用来接我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迹部美奈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井上梨刚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以“睡一觉所有的烦心事都会没有了”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上床睡觉的。谁知道刚躺下就听到该死的门铃声。   都快午夜十二点了,有谁会来敲门?   防范意识空前强烈的井上梨小心翼翼地从猫眼往外探了探,意外地看到了一头银紫色的头发。   迹部景吾?!   36   “我饿了。”   这是迹部景吾进门的第一句话。   井上梨看着面前一身酒气却身姿笔挺毫不见醉态的人很久,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我饿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要吃饺子。”   井上梨很想掀桌:你妹的大半夜不睡觉千里迢迢跑来跟我要饺子吃?迹部景吾你脑抽呢吧?!!   “我……”   迹部景吾无视她抓狂的表情,径直越过她走向厨房。   井上梨对他的霸王行径感到无语,扶额沉默了半晌还是无奈地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臂道:“你去坐吧,我煮好了喊你。”   井上梨家里是常年备着饺子的,谁让这货懒呢,一个人住懒得做饭又没钱天天吃外卖,只能下饺子吃。井上梨用锅子接了水,刚准备开瓦斯,突然感到身体一轻。   “迹部景吾你干嘛?”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将她放到一边:“我自己煮。”   井上梨:“……”   这个人是喝醉了吧?一定是喝醉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诡异地要自己下厨啊?   迹部景吾看了她一眼,命令:“出去坐着。”   井上梨真心担心他一个醉鬼在她的厨房里干出无法挽回的事,坚决不肯走:“没事,你煮你的,我就在旁边看着,不会打扰你的。”   迹部景吾倒也没再坚持,随她去了。   十分钟后,井上梨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了。这个人……根本不是在煮饺子。他饺子没下,却把手边所有的调料都倒进了锅里。井上梨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滚。这盆饺子应该是他一个人吃的吧?他应该不会恶毒到要她陪他一起死吧?   “井上梨,来尝尝味道。”   迹部景吾的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地狱。   井上梨转身朝外逃窜,却见他长臂一伸就把她捞了回来。   “迹部景吾你要杀人也别这样折磨我啊,那东西是人吃的吗?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井上梨一边挣扎一把企图唤回他的良知。   “井上梨。”他严肃地说,“你怎么总是跟我作对呢?”   井上梨怒,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叫恶人先告状!   知道跟这人是没道理可讲的,她只能用最后一招。她突然大喝一声:“饺子糊了!”迹部景吾果然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锅,井上梨趁机挣脱他的禁锢,朝外狂奔。   奈何这蜗居本来就小,两人的实力差距又太悬殊,不到五分钟井上梨再次被俘。此次井上梨直接被压倒在沙发上,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体温异常的高,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身上,她屏着呼吸,全身僵硬。   “还跑吗?”迹部景吾轻声问,语气中竟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情。   井上梨的视线从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滑到白皙的脖颈,再到胸膛……看哪儿都不对,索性闭了眼做挺尸状:“不跑了不跑了,大爷您放了我吧。”   “井上梨。”他看着她,目光幽深。   井上梨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我不开心。”   其实看到他的第一眼井上梨就知道这人估计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只是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这样的人恐怕只有迹部美奈了吧?   她瞥开眼,一脸淡漠道:“所以呢?”   她让你不开心你就来这里闹?你把我当什么?   井上梨很想这样问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慢慢俯下身子,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井上梨,我很难受。”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井上梨突然不忍心了,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多难受才愿意放下身段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犹豫很久,她还是抬起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背,像记忆中每次哭泣母亲安抚她时一样。   最终他也没说他为什么不开心,两人相拥着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   井上梨是先醒来的那个,她被压在下面,全身已经麻木了,更麻木的是她的脑袋。当意识到她竟然跟迹部景吾这样子过了一晚上之后她的脑子整整有二十分钟是空白的。   所以迹部景吾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呆滞的脸。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井上梨眼珠子一转,双手捂脸:“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迹部景吾抓下她的手,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印下一吻:“早安。”   井上梨再次呆滞。   迹部宅。   “景吾还没有回来吗?”迹部美奈看着空荡荡的餐桌,目光凄恻。   管家躬身回答:“是的,小姐。”   迹部美奈抿嘴苦笑。若是以往,迹部景吾不管去哪里都会知会她一声,虽然她并无意追查他的行踪,但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信任。现如今,他彻夜未归,她却连打个电话询问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姐。”管家又道,“有一位小池先生来访。”   迹部美奈一愣,记忆中姓小池家的人与迹部家并无太多来往,若说交情,大概也就是小池浅秀与他们的校友关系了。她一向不干涉迹部景吾的交际,家里有人来访也都是迹部景吾在接待,所以一脸倦怠道:“你告诉他景吾不在,让他改天再来吧。”   “那位先生说是来见小姐您的。”   37   当井上梨站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门口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冰帝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来当这个什么网球部集训的后勤人员,怎么毛利惠子随便申请一下就通过了呢?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面对迹部景吾。那天他什么都没说就离开,她不敢自作多情,那个吻或许只是朋友间普通的问候,抑或是他刚醒来迷迷糊糊没认清人。   井上梨这人说好听点儿是有自知之明,说难听点儿就是自卑,特别是在迹部景吾面前,她自卑得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壳里面。他的世界太过遥远,她连想都没有想过去踏足。她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明白自己适合怎样的生存坏境。虽说现在早已不流行门当户对那一套,但是在有过迹部美奈那样的爱人之后他有怎么会喜欢上她这样的人?   “房间已经准备好,各位请跟我来。”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迹部家的别墅集训是网球部的传统,大家都已经这待遇见怪不怪,从善如流地跟随管家上了楼。   “各位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祝各位玩得愉快。”管家将钥匙分配给大家,然后躬身离去。   这次过来的网球部成员除了正选外还有下一届正选的预备人员,毕竟迹部景吾他们都快毕业了,冰帝的未来还要看年轻人。其他就是后勤人员。所有加起来一共大概有三十个人左右,每三个人一个房间。井上梨跟毛利惠子还有一个一年级的学妹住一个房间。学妹虽然比她们低一个年级,但脸上化着妩媚的妆容,紧身的低领上衣遮不住呼之欲出的双峰,看上去实在不像个高中生。井上梨平时低调做人,交际圈很狭窄,从未接触过这么有特色的人。虽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在意,但目光总不自觉地往她伟岸的胸膛溜去,这么冷的天,这么露着挺冷的吧?   “学妹啊,这天挺冷的,多穿件衣服吧。”不同于井上梨只敢在心里想想,毛利惠子直接说出了口。   那学妹闻言感动道:“多谢学姐关心。我本来还担心跟学姐们处不来呢,没想到学姐是这么好的人。”   井上梨和毛利惠子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无语的表情。   女人是很神奇的物种,只是放行李的过程就足够三个女人构建深厚的革命友谊。   学妹名叫长谷川优,家里有一家小公司,勉强算个富家千金但够不上上流社会。从小因为异于常人的尺寸饱受异样的目光。其实这孩子的心性比起同龄人来还要单纯上几分,奈何别人只看得到她的胸而忽视其他。男人看她的目光总带着别样的意味,而女人更是一见就给她钉上“妖媚、不正经、勾引别人男朋友”之类的标签。   毛利惠子听后义愤填膺:“她们那是羡慕嫉妒恨,自己没有还不准别人有了?别理她们!”   长谷川第一次遇到能够理解自己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三人聊了一会儿便有负责的学姐来敲门说网球部成员的训练要开始了,让她们去准备一些水和水果。东西都是现成的,只需将水果切好一起拿去网球场就可以了。后勤人员人数不到十人,但分工明确,手脚都很麻利,干起活来有条不紊。   井上梨跟长谷川优负责给部员们送水,两人抬着箱水看哪里需要就送去哪里。现在天气虽有些回暖,但风吹在脸上还是冰凉凉的。井上梨本来带了副手套,后来因为行动不便就脱了,这会儿只觉两只手都已经冻得麻木了。   “井上学姐,那边那边。”长谷川优兴冲冲地指了指2号场地。这孩子带着满腔热情投入工作,不惧寒风凛冽。看着她,井上梨只能感叹自己老了。   2号场地的运动员刚刚进行完一组训练,正坐在地上休息,两人挨个儿给他们倒水。   “小梨,我想喝果汁啊果汁。”向日岳人撒娇。   井上梨在箱子里找了一会儿,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这个也是甜的,你将就着喝吧。”   “小梨小梨,我想吃蛋糕。”   井上梨瞪眼,你丫还得寸进尺了?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某人特有的华丽声线:“想吃蛋糕?5组训练做完了?”   向日岳人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井上梨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本想默默退场,却听迹部景吾说:“等一下。”然后他转身在一个网球袋里掏出一副毛茸茸的手套递给她,“戴上。”   因为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所以她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接过了,等注意到别人惊异的目光时才摇手道:“戴了手套工作不方便。”   迹部景吾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他知道她比一般人怕冷,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和一双手露在外面。看着她原本白皙的双手已经红得泛紫,不知怎么的,他竟感觉自己的手也隐隐作痛起来。   “工作的时候再摘下来。”   他态度坚决,这里又有这么多人在,她不好当面让他难堪,于是也只能收了这份令人坐立难安的好意,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中走出球场。   直到井上梨的背影已经远去很久了,向日岳人才看着自己被打开的网球袋喃喃自语:“那好像是我的手套吧?”   回去的时候免不了被八卦一番,不过幸好除了几个网球部成员外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长谷川优,而这又是个很单纯又听话的好学妹,所以井上梨用模棱两可或是无关紧要的回答轻轻松松地将她糊弄过去,又用学姐的威严勒令她不准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长谷川优虽然明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要与大家分享”的道理,但井上梨到底是她的学姐,迹部景吾又是高高在上的冰帝之王,还是新人的她自然不敢随意八卦。   井上梨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没怎么把这次的事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有人来换班,井上梨迅速蹿回屋里取暖。   38   毛利惠子很苦逼的被分配进厨房工作。井上梨本来是各种羡慕她的,相比在外面经受风吹雨打的自己,躲在厨房真是又暖和又舒适。不过待她进厨房一看就立即推翻了这种想法。   在井上梨的观念中,这种集体就餐是顾不上质量的,能吃饱就成,更何况掌勺的还是高中生。不过冰帝是贵族学校,而冰帝网球部又养了一群挑剔又难搞的生物,他们是坚决不接受无质量的大锅饭的。所以井上梨在厨房里见到了精致度不下星级餐厅的意面、色拉、甜点等神奇的东西。   “竟然连牛排都有?”井上梨不淡定了。   毛利惠子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块生牛排:“迹部景吾那货既然想到买牛排为什么就没想到去请个专业的厨师过来?”   井上梨抹汗。自从不知怎么的看上宍户亮之后,毛利惠子就不在花痴迹部跟忍足了,说话也毫不客气。   “对了小梨。”毛利惠子看着她,眼睛亮得像两个灯泡,“上次家政课你不是满分吗?你一定会煎牛排吧?”   井上梨心想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吧?不过这煎牛排她还真会。迹部景吾住她家那会儿她特地研究过,虽然最后的成果只得到了迹部大爷一个“勉强可以入口”的评价,但起码还可以吃不是?   毛利惠子满眼敬佩地看着井上梨麻利的动作,恨不得抱着她亲两口:“小梨你真是太招人疼了。”   井上梨摆完配菜,轻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过起码卖相不错。”   “毛利学姐。”长谷川优急匆匆地跑进来,“迹部学长说他的牛排不要放黑胡椒。”   毛利惠子瞪眼:“这都做完了才说?坑爹呢吧?”   长谷川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小梨你看……”毛利惠子星星眼地看着井上梨,希望她可以拯救自己。   井上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得她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直到沉到谷底的时候井上梨才说:“我本来就没放黑胡椒。”   自知被耍的毛利惠子一跃而起,掐住井上梨的脖子死命摇:“让你丫吓爷!”   餐桌上,向日岳人看着迹部景吾面前那块牛排,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原来还可以点牛排?”低头看看自己面前那盘炒饭真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刮子。   迹部景吾仪态万千地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然后似笑非笑地瞥了坐在远处的井上梨一眼。   井上梨本来对自己的厨艺就不太自信,不时地偷瞄迹部景吾的脸色,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只觉脸上渐渐地热了起来。   饭后有人回房间洗澡也有人出去饭后运动,屋子里剩下十几个人无所事事。几个女生合计了一下窝在沙发里看恐怖片。井上梨是真心怕这玩意儿,不过人就是这样,越怕越想看。其他人闲得发慌便也围过来看,没一会儿,沙发周围就围了一圈人。   电影放了一半不到众人一致认为这片子没意思,一点儿不恐怖净是些血腥恶心的镜头,真让人倒胃口,只有井上梨一个看得脸色发白。   “不如我们来讲恐怖故事好了。我的故事肯定比这个恐怖。”二年级的网球部部员北村提议。   其他人也看得无聊,不过显然也不信他的话,起哄道:“要是不恐怖你就绕着别墅裸奔一圈。”   北村没想到这群人这么狠,退缩道:“那我们还是继续看片子吧。”   一群无聊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点儿乐趣,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最终可怜的孩子还是被逼上梁山。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冰帝的旧图书馆中。”冰帝有两个图书馆,一个已经废弃,现在被用来摆放一些杂物,平时很少有人进去,学校其他地方灯火通明,唯有那栋楼终年黑洞洞的,所以经常有很多与之相关的恐怖故事流传。   “那时候旧图书馆还没有废弃,经常会有学生晚上去那里自习。有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外面漆黑一片,连一点星光都没有。五个女生在自习室里自习,突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可是门并没有打开。于是有一个女生就去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大家都以为听错了,于是继续看书。可是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又来了,大家朝门望去,门把手正在疯狂地转动,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惊恐的神色。突然,‘砰’的一声,门开了!”   讲到这里,很应景的,屋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啊!”两个一年级的女生抱在一起尖叫。   二三年级的老鬼翻白眼:“多少年前的老梗了还拿出来说。”   北村一脸得意:“看,还不有人被吓到了。”   这个故事好几年前就在冰帝流传了,二三年级的学生早听了不知多少遍,也只有一年级的孩子还会被吓到。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井上梨。   这故事她之前是听过的,也被吓到过,不过版本稍微有一点点不一样,再加上不知道谁这么恶劣把灯关了,所以这次又被吓到了。在那两个女生尖叫的时候其实她也想叫的,不过正巧身旁的人出了个声儿,于是她就直接扑上去了。反正沙发上坐的都是女生,她也不怕人家说她占便宜。所以当看清自己扑的人是谁后,井上同学彻底凌乱了。   那温柔宽阔的胸膛,那熟悉的香水味,还有她八爪章鱼似的姿态,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迹部景吾本来是没坐在沙发上的,不过见大家都围过来他便也跟过看看。而他一过来,自然有人麻利地让了位给他。他一听开头就知道故事的结尾,真心觉得没什么恐怖的,不过看井上梨抖得跟什么似的便好心地想安慰她一下,结果才刚说了一个“我”字,她竟整个人扑了上来。   其他人还在讨论北村到底要不要去裸奔的问题,井上梨僵着身子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么乌漆吗黑的你们在干嘛呢?”刚洗完澡的毛利惠子下楼见客厅里漆黑一片,疑惑地问。   灯光亮起的瞬间井上梨打了个激灵,忙想从迹部景吾的怀抱里退出来,却发现环在背后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39   “迹部景吾,放手!”井上梨急得都快哭了。   迹部景吾最终还是不忍心,在众人适应光明的之前放开了她。   “小梨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毛利惠子自然地在井上梨身边坐下,见井上梨的脸红得快滴血了,疑惑地问。   井上梨脑子里乱哄哄的,闻言忙找借口道:“刚刚北村君讲鬼故事……”   毛利惠子一愣,更加疑惑:“听鬼故事不是应该脸色发白吗?可你怎么一副刚看了爱情动作片的样子?”   不少人被口水呛到了。   井上梨恨不得用手边的靠垫拍死这个口无遮拦的死党!   “不如我们来玩杀人游戏好了。”忍足侑士有心替她解围。   井上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大声附议:“好啊好啊,玩杀人游戏吧。”   有人附议也有人兴致缺缺,最终有十个人决定参加。分别是忍足侑士、迹部景吾、井上梨、毛利惠子、长谷川优、北村、宍户亮、向日岳人、凤长太郎、吹石田一。   忍足侑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扑克,从中挑了几张扬声道:“好,现在我手上有9张牌,两张K,两张J和五张小牌。抽到K的是杀手,J是警察,其它都是平民,Understander?”   其它人神色平淡地点头。本来嘛,杀人游戏是冰帝各种聚会的必玩项目,规则早已熟烂于心,哪儿用得着他这样讲解?   忍足侑士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继续热情洋溢道:“那我就开始发牌咯?对了,差点忘了说,输的人要接受真心话或是大冒险的惩罚。”   这也算是传统,不过众人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神色,都暗中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输,否则不知道这头关西狼会想出什么招来对付自己。   忍足侑士一看就是老手,发牌的动作那叫一个优美流畅。井上黎暗暗祈祷自己别抽到杀手,她知道自己并不善于隐藏情绪,一抽到杀手绝对第一个被人看出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角一看。   J。   这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呢?   “好,天黑请闭眼。”忍足侑士环顾了一圈,从每个人的表情就已把他们手中的牌猜得七七八八,“杀手请睁眼。”   见意料之中的两人睁开,他轻笑:“杀手请确认同伴……杀手请杀人。”两人很默契地指了同一个人。   “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   井上黎睁开眼,迫不及待地扫了一圈,见对面的的宍戸亮睁着的眼中冒着寒光,不由猜测他是不是很不满她这个搭档。   忍足侑士见这两人搭档,当的又是警察,估计凶多吉少:“警察请指认杀手。”   宍戸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长谷川优,井上黎毫不犹豫地指向迹部景吾。宍戸亮瞪她,于是井上黎的手指立刻转移方向。   忍足侑士见两人达成共识,双手拇指朝上翘起。宍戸亮得意地看了井上黎一眼。   “警察请闭眼。”   “天亮了,大家请睁眼。”   所有人“唰”得睁开眼,环顾四周,每个人都是一副无辜的面孔。   忍足侑士轻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指着北村说:“你已经被杀了。”北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虎目圆睁:“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竟然残害我这样的无辜民众?拖出去□一百次!”   迹部景吾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忍足侑士忍着涌到喉咙口的笑意,严肃道:“现在你可以指认你认为是杀手的人并陈述理由。”   北村毫不犹豫道:“凤长太郎!”   几乎每个人都不敢相信他的话,凤长太郎可是冰帝的良心啊,他怎么可以这么信誓旦旦地指认他是杀手?!!   忍足侑士提醒:“请陈述理由。”   北村:“俗话说的好:‘越不可能的人就是越可能的人’!”   大家毫不吝啬地用白眼表达自己对他的鄙视。   “你们别不信,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会咬人的狗不叫’……”   忍足侑士见他越说越不靠谱,忙制止他:“北村先生,现在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请保持安静。”   北村委屈地闭上了嘴。   “好,现在从毛利同学开始沿逆时针方向一个个发言。”   毛利惠子说:“我觉得长谷川是杀手!”   吹石田一说:“同上。”   向日岳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苦恼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凤长太郎老好人地笑着:“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不是杀手。”   宍户亮一脸平淡地说:“长谷川优是杀手!”   迹部景吾摸着眼下的泪痣说:“宍户亮是杀手。”   长谷川优说:“那我也选宍户亮。”   井上梨说:“我没话说。”   忍足侑士说:“好,现在开始投票,你认为谁是杀手就把票投给谁,每人只有一票,可以弃权。”然后兴致盎然地看着众人纠结的表情。   十分钟后,计票结束,长谷川得到4票,宍户亮3票,凤长太郎一票。最终长谷川优以相对多数的票数被投死。   她的遗言是:“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二轮被杀手杀死的是宍户亮,死之前他说:“我是警察,我们已经验过了,迹部景吾是杀手。”   众人看向迹部景吾,在接触到他平静而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后不约而同地瞬间转开视线。笑话,谁敢去挑战冰帝之王的权威?   其他人的发言都没什么变化,只有井上梨说:“我也是警察,我以人格担保,迹部景吾是杀手!”   后来忍足侑士问她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这么肯定迹部景吾就是杀手。她说迹部景吾紧张的时候下巴会微微向里收。忍足侑士听后笑了笑没有说话。不管迹部景吾的控制力有多强,都没有办法逃过一个爱他的人的目光。因为爱着,所以无论多细微的动作都会察觉。   最终纯良的井上梨获得大家的信任,迹部景吾被投死。   于是,不被看好的宍户亮与井上梨获胜,而迹部景吾与长谷川优必须接受惩罚。   忍足侑士笑眯眯地问:“长谷川同学,你是选择大冒险呢还是大冒险呢?”   长谷川优顺口地接道:“大冒险。”说完马上反应过来,立即改口,“不是不是,我要选真心话。”   忍足侑士一脸遗憾地摇摇手指:“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孩子。”   “可是刚刚明明是你故意误导我。”   “有吗?”忍足侑士一脸无辜,“我说的是‘你是选择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呢?’难道不是吗?我记得是‘你是选择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呢?’”他故意多说了几遍,把长谷川本就混乱的记忆搅得更乱了。   单纯的孩子自然不是这只关西狼的对手,最终忍足侑士拍板:“好,宍户,你来指定长谷川同学做一件事吧。”   宍户亮想了一会儿说:“从在场除我之外的男士中随意找一位跳一曲探戈。”   众人看向她宏伟的胸口,不知该祝贺还是同情那位男士。   长谷川倒是早已习惯了他们这种反应,明白他们并没有恶意也不去计较,随手点了个北村,很女王地说:“就你了,来吧。”   整场探戈,北村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痛并快乐着。   热烈的掌声过后,忍足侑士挂着温柔的浅笑说:“下面,轮到我们的迹部同学了。”   40   忍足侑士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够胆像糊弄长谷川那样糊弄迹部景吾,所以规规矩矩地问:“那么迹部同学,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迹部景吾看了到现在表情还很扭曲的北村一眼,毅然说:“真心话。”   忍足侑士的桃花眼中精光一闪:“小梨,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井上梨下意识地看向迹部景吾,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慌忙移开视线。   毛利惠子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井上梨红着脸给了她一个白眼。   “机会只有一次呦,考虑清楚了再问。”忍足侑士怕她浪费这一次宝贵的机会,出声提醒。   井上梨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可能问“你会不会喜欢我”这种问题?而且明知答案的问题她又何必问出来自取其辱?   迹部景吾看着她说:“问吧,本大爷一定如实回答。”   井上梨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他莹蓝的瞳仁宛若最上乘的宝石,闪烁着瑰丽的光泽,但是并没有以往的疏离骄矜,反而像春天的日光,温暖宜人。恍然间,井上梨产生了一种“或许他也喜欢着我”的错觉。   “你……”一直以来被迫沉寂的心受到蛊惑,心中的问题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开口的时候被另一道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打断。   “快问快问呐。”是等得不耐烦的向日岳人在连声催促。   忍足侑士叹气。   回过神的井上梨轻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把那个问题问出来。   “我想不好要问什么,惠子你问吧。”   毛利惠子一开始很兴奋地准备问一个爆炸性的问题,不过看了眼迹部大爷沉黑如墨的脸色,果断换了个温和的问题:“迹部学长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众人失望地叹气。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道:“八岁。”   一阵唏嘘感叹之后纷纷询问具体过程,不过迹部景吾闭口装大爷,一群八婆也只能偃旗息鼓。   之后又玩了几轮,几乎每人都输过几次,并且很聪明的都选了真心话。真心话这东西弹性空间太大,别人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所以往往没什么爆点。   最终忍足侑士说:“最后一局,输的人只能接受大冒险。”然后把手中的牌给左手边的北村,“这次你来做法官,我来玩。”   众人瞬间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轮警察是迹部景吾跟井上梨,杀手是忍足侑士和毛利惠子。结果可想而知,两位警察惨死,杀手大获全胜!   井上梨说:“忍足侑士你是不是出老千?”   忍足侑士一脸无辜:“怎么可能,牌又不是我发的。”顶多就是调了牌的顺序,谁让北村发牌之前都不洗牌的。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怕有人恼羞成怒。   “要让你们干什么呢?”忍足侑士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这次就不残害别人了,惩罚就由你们两个来完成好了。”   其他人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忍足侑士,说话之前要好好想清楚。”迹部景吾沉声提醒。上次输给井上梨他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依她的性格再怎么样都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但是忍足侑士就不一样的,这货心可黑着呢。   忍足侑士笑得很纯良:“我说话一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毛利同学,你想让他们干什么呢?”狡猾的忍足侑士打算让搭档分担一部分的仇恨。笑话,今后他可还要在网球部混下去的,要是完全得罪了迹部景吾他以后的日子该有多水深火热?   毛利惠子无视井上梨哀求的眼神,果断道:“就来个舌吻吧。”   “哇……”众人反应热烈,井上梨呆滞,迹部景吾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忍足侑士也跟众人一起惊喜地‘哇’了声,然后说:“众望所归啊两位。”   “舌吻!舌吻!舌吻!……”看热闹的人起哄。   迹部景吾不是不能拒绝这个要求,但是玩游戏最怕的就是玩不起,既然玩了就要做好接受的惩罚的准备,况且,或许对他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一种惩罚。   两人之间本来隔了个毛利惠子,不会她早已经识相地让开了,所以迹部景吾一转头就看到了全身紧绷的井上梨。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双墨染似的的眸子盛满了紧张,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迹部景吾心下一软,轻声道:“别紧张,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井上梨想哭,那个人是你迹部景吾啊,要她怎么能不紧张?   迹部景吾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轻托起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去。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刻意放缓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带来些许的瘙痒感。   “闭眼。”他再一次提醒。已经紧张到失去任何思维能力的井上梨听话地闭上了眼。莹白的灯光洒在她纤长卷曲的睫毛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她的五官并不特别精致,但皮肤却出奇的好,白皙若雪,细腻如瓷,几乎看不见毛孔,一层细细的绒毛却带着柔软的弧度。   他的呼吸灼热,似乎带着玫瑰的香气。这种香气一直从她的鼻端蔓延到中枢神经,把她的脑子搅得一团乱。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她只感觉到他的唇正细细地描摹她的唇线。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童年时吃过的棉花糖,似乎还带着模糊的甜味,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去舔了一口。   感觉到肩上的手蓦然一紧,井上梨的理智稍稍回笼,刚想开口说话,灵巧的舌趁机钻了进来。   空气渐渐升温,连冷色调的灯光都都覆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   她退无可退,胸腔里的空气渐渐稀薄,呼吸变得急促。   毛利惠子捧着羞红的脸轻叹:“原来接吻可以这么销魂……”   凤长太郎担忧道:“井上同学好像快断气了。”   长谷川优说:“原来迹部学长的吻技这么高超。”   向日岳人看得目瞪口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41   “睡不着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井上梨倒抽了一口气,手一松,握在手中的茶杯便直直向下落去,幸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及时接住了它。   被吓得不轻的井上梨没好气道:“你走路不能出个声儿么?”   忍足侑士挑眉:“在我面前这么没大没小,在迹部面前怎么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井上梨恨恨地瞪了他两眼,终究还是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忍足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再难为她:“我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井上梨撇嘴:“爱说不说。”   “迹部美奈从迹部家搬出来了。就在学园祭之后。不过我不知道是迹部的意思还是她自己想搬出来。”   忍足侑士本来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井上梨,怕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最近迹部景吾的言行让他觉得迹部景吾对井上梨的感情或许并没有他们认为的那样单纯。或许迹部景吾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井上梨的身上,他记得她的喜好,每当看到井上梨跟别的男生走得很近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很臭,甚至,他没有拒绝去亲吻她。   迹部景吾从来都不是随便的人,即使是在游戏中。   但是他也不能确定迹部景吾是不是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迹部美奈。他知道这对于迹部景吾来说有多难。   井上梨并不了解忍足侑士复杂的想法,初听到这个消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过最多的是茫然:“所以呢?”   迹部美奈搬出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那两个人的世界她进不去,就算迹部美奈不住在迹部宅了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只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早晨那个轻柔到几乎透明的吻?   忍足侑士叹气:“没有所以。”   “大晚上的在厨房里谈心事?”华丽张扬的声线蓦然插入。井上梨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   忍足侑士无辜道:“我只是来喝水的。”   迹部景吾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井上梨一眼。   井上梨不敢看他的目光,视线转来转去的就不有自主地定在了线条优美的薄唇上。柔软的触感和灼热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她的嘴角。他的吻带着玫瑰的香气,纵然轻柔却缠绵入骨。灵活的舌头比任何武器都更具侵略性,让她在瞬间溃不成军……   迹部景吾见她直直地盯着他看,也不由地想起来了晚上的场景,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井上梨,你在发什么呆?”   被抓了个正着,井上梨满脸通红,虽然他可能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做贼心虚的某人还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井上梨落荒而逃。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了。”忍足侑士含笑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   迹部景吾面色不善地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喜欢喝牛奶了?”   忍足侑士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拿着井上梨的杯子。估计是晚上的惩罚太刺激了,她才大半夜地下来喝牛奶帮助睡眠。   “是小梨的,好像还没喝过,要不然你给送上去?”   迹部景吾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友感到很无奈:“你别瞎掺和。”   忍足侑士收起笑意,正色道:“迹部,我之前说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迹部景吾说:“本大爷也说过,本大爷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忍足侑士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终于释然一笑:“既然这样我就不瞎掺和了。不过你要是让小梨伤心,就算你是迹部景吾,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迹部景吾黑线,明明他迹部景吾才是他的死党好不好?这人怎么胳膊往外拐呢?   井上梨回了房间才发现自己忘了喝牛奶,不过这时候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再下去。另外两个女人还不肯放过她,一个劲问什么“对那个惊心动魄的吻有什么感想啊?”“迹部大爷的吻技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么高超啊?”之类的问题,弄得她想睡都睡不着。毛利惠子跟长谷川优闹累了之后双双睡去,留下井上梨一个人睁着眼睛数绵羊。   刚有了一点儿睡意却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迹部景吾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杯牛奶站在门口。   虽然喝了牛奶,但井上梨是再也睡不着了。   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五点了,反正睡不着,索性起来晨跑。这是井上梨最近养成的习惯。本来以她怕累又怕冷的体质是绝对不干这种折腾自己的事的,不过这学期长跑成为体育课的考核内容,如果她平时不练的话到时候必挂无疑!   这大清早的,大家都还在睡,整个别墅沉寂无声,井上梨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刚巧碰到从厨房出来的管家。   “井上小姐,您这是要出去吗?”   井上梨小声道:“我去晨跑。”   管家提醒道:“山里寒气重,井上小姐请注意保暖。”   这栋别墅建在半山腰上,背靠着座巍峨的大山,举目望去绿油油一片。井上梨刚来的时候就想着去山顶看看,说不定能看到整个东京呢。   山里的空气清新宜人,井上梨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失眠带来的萎靡状态瞬间消逝无踪。   经过近期的训练,井上梨的体能明显提高了不少,不过对于这座高山来说显然还有很大的差距。山顶还遥遥无期,而半山腰上的少女已经气喘吁吁。   “谁赐我个观光缆车吧。”井上梨坐在山路旁边的石头上喘气。   “送你个阿拉丁神灯如何?”温雅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井上梨惊讶的瞪大眼:“小池学长?”   小池浅秀一身米色运动装,四肢柔软修长。大概是刚刚运动过,栗金色的发丝柔软的垂在额头上,颊边有汗水闪着莹亮的光芒。   42   原来小池家有一栋别墅也在附近,每年这个时候小池浅秀都会在这里替一位死党过生日。这几天早晨他都会上来锻炼,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其他人,所以并不知道冰帝网球部也过来了。   “大家都比较习惯在室内训练。”井上梨解释,“既然是来锻炼的,学长你就继续往上爬吧,我还得再歇会儿。”   小池浅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歇会儿之后是要继续往上爬呢还是往回走?”   井上梨被闹了个大红脸。她确实是想往回走来着,这座山的高度完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没必要那这种不可能的任务折腾自己。不过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放弃,要不显得自己多没出息?所以才让他先走,自己再偷偷溜下去,没想到竟被他一眼看穿了。   “那你一个人小心,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小池浅秀见好就收,欣赏够了她窘迫的样子后若无其事地嘱咐。   井上梨一脸乖巧地挥手:“学长再见。”   小池浅秀刚跨出两步,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惊呼声!   井上梨没有想到自己坐着的石头竟会松动,幸好她身手敏捷,及时抱住了身旁的树干,否则早已随着那块石头滚下山去了。   小池浅秀愣了一秒后立刻转身将人捞上来,担忧地问:“没事吧?”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他也看不出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井上梨别吓得有些发愣,过了五分钟才回过神来:“右手跟右脚都疼。”   小池浅秀卷起她的衣袖一看,手腕处有些擦伤,不过并不严重。但是右脚好像是扭伤了,脚踝处有明显的红肿。   “还可以走吗?”   井上梨就着他的手站起来,脚踝处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疼得她冷汗直流:“不行不行,疼疼疼!”   小池浅秀见她痛成这个样子忙让她坐下来:“我送你去医院吧,万一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不会这么严重吧?”井上梨抱着侥幸的心理,“应该只是扭伤而已。要不然你先送我回别墅吧,可能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两人所在的位置虽然不是很高,但以井上梨现在的状态靠自己肯定是走不回去的,所以虽然不想麻烦小池浅秀,但井上梨还是只能选择让他背她下山。   小池浅秀看起来那么温雅秀气的一个人,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背上驮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看来晨跑还是很有用处的。井上梨趴在他的背上胡思乱想。脚上的伤已经痛到麻木,反倒没有之前那么难熬,走山路一上一下的,颠得她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喊了她一声,忙打起精神应道:“怎么了?”   “有没有想过去国外念书?”   “啊?”井上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抛出这么个话题。   小池浅秀温言解释:“冰帝每年都会有海外交流生的名额,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是提交申请的时间。”   “哦,那个啊。”井上梨懒洋洋道,“又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冰帝多的是成绩优秀又有家庭背景的人,这种好事哪能轮到她?   “小池家拥有冰帝的股份。”   井上梨回味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走后门?”   小池浅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井上梨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第一反应是这人不会是想潜规则她吧?不过想到这人可是小池浅秀,这种想法放在他身上实在是太龌龊了!而且按照两人的条件,他也用不着用这种手段,她潜规则他还差不多。   不过去国外留学什么的她还真没想过,因为就算拿到这个名额,费用也不是井上家能够负荷的。而且这里有她的朋友亲人,有她舍不掉的牵挂。   小池浅秀也不催她,静静地等她考虑。   “我就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这种机会还是给别人吧。”   他们到的时候别墅里的人正在吃早饭。开动之前忍足侑士有询问井上梨的去向,在听到管家“井上小姐去晨跑了”的回答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井上梨怕冷又怕累,现在居然大清早地跑出去锻炼,这姑娘别是昨晚受太大刺激,精神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井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管家略带担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举目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温柔雅致的小池浅秀,然后从他背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井上梨不习惯那么多人的集中注视,面色尴尬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扭伤了脚。”然后覆在小池浅秀耳边低声说,“学长,放我下来吧。”   小池浅秀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来,轻声问:“没问题吗?”   “上原,打电话给中岛医生,让她马上过来一趟。”迹部景吾起身吩咐,然后走到两人面前,对小池浅秀微微颔首,“麻烦你了。”伸手揽过井上梨,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抱起她上楼。   忍足侑士看了眼小池浅秀淡下去的笑容,又看了看呆滞的众人,无奈地扶额。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忍足侑士挂上招牌的迷人笑容:“大家赶快吃,八点半准时训练,要不然要跑圈哦。”然后转身对小池浅秀说,“小池学长应该还没有吃早餐吧?要不要一起?”   小池浅秀微微扯起嘴角:“不用了,家里还有事要忙,我先回去了,如果小梨有什么事麻烦告诉我一声。”   忍足侑士点头:“好。”   经中岛医生的诊断,井上梨脚腕处的骨头长得有些异常,所以比平常人更容易扭伤。井上梨想起上学期似乎也扭过一次,本来以为是最近最近的人品不好,没想到是有科学原因的。   “以后要注意一点,扭伤的次数多了可能会影响今后的行走。”   井上梨看着肿得跟个馒头似的的脚踝,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知道了。”   中岛医生捏了捏她的脚踝,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不过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从她进来到现在迹部景吾就一直陪在旁边,不见一点不耐的神色。这对这个一贯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爷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井上梨心中一突,结结巴巴道:“同……同学……啊!……”   凄厉的尖叫声在巨大的房间里回荡。   “嗯,虽然痛了点儿不过这样好得快。”中岛医生神色平静地说。   井上梨泪流满面,她刚刚真的听到了自己的脚发出“咔嚓”的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迹部景吾拥着她,轻轻拍打她的背。   中岛医生小声嘀咕:“同学能抱得这么紧?你们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忒好了。”   43   因为脚伤,井上梨被迹部景吾从后勤人员的编制中剔除,在别人辛勤劳动或是训练的时候她却窝在房间里看电影,美其名曰:养伤。   对此井上梨不是不心虚的,每天早晨毛利惠子跟长谷川优起床去准备早饭时她还在做她的春秋大梦,中午有专人送午餐上来,晚上还有迹部景吾或是忍足侑士的亲切慰问。这小日子过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腐败了。不过这也不是她愿意的不是?她又不是超人,能单脚上阵去为人名服务,恐怕到时候只能越帮越忙而已。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养好伤,回归大部队。   不过要说她的伤到底有多严重呢?其实只是包扎得恐怖了一点儿而已,无数层的绷带之下其实只是略微有些红肿的脚踝。扶着墙走路没有问题,只略微有些刺痛。   “是的,已经没事了,学长不必担心……好啊,等我活蹦乱跳了就过去找你……哈哈,该我请你吃饭才是,要不是你,我估计已经被山里的野狼吃了……”   小池浅秀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的状况,两人东拉西扯的能聊一个多小时。井上梨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没事干,也乐得有人能跟她聊聊天。   “小池浅秀?”华丽张扬的声线。   井上梨抬起头,果然见迹部景吾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下了运动服,此时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毛衣,清雅贵气。   井上梨点点头,将已经被捂热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训练这么早就结束了?”   迹部景吾面色冷淡的“嗯”了声。   看来迹部大爷今日心情不佳,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惹了他。对于必须面对他莫名情绪的自己,井上梨觉得十分委屈:“今天训练不顺利吗?那能不能换忍足学长来慰问我?”   迹部景吾被这个粗神经的女人弄得很无奈,只能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本大爷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你怕什么?”   井上梨干笑:“我这不是怕把您憋坏了么?”   迹部景吾白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吃饭。”   劳烦冰帝之王亲自来送饭,井上梨真心觉得鸭梨巨大:“其实我下去跟大家一起吃也可以。”   迹部景吾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闭嘴,吃饭。”   井上梨小声嘀咕:“闭嘴怎么吃饭?”然后在迹部景吾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下安安分分地吃饭。   十分钟后。   “要不……你也吃点儿?”井上梨觉得最近最近已经可以很自然地面对迹部景吾了,她想但是任谁在冰帝之王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吃饭都不能够保持淡定。   迹部景吾转开视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还顺便捞了本书来看。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咀嚼食物和纸张摩擦的声音。井上梨吃着吃着就不自觉地看向沙发上的人。迹部景吾这样张扬傲气的人,其实很喜欢一个人坐着静静看书。眼睑微微下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下颚微微向内收起,白皙的脖颈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收敛起耀眼光芒的迹部景吾竟可以用“秀美”二字来形容。   井上梨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迹部景吾?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他身上似能灼伤人的耀眼光芒?现在她才知道,她喜欢他是因为他是迹部景吾,耀眼出众的、沉静秀美的、落寞凄恻的、喜怒无常的,迹部景吾。   这样一个立体的迹部景吾,不是统领200人的网球部部长,不是高高在上的冰帝之王,是迹部景吾。   “怎么了?”迹部景吾抬起头来,正对上她注视的目光,不由问道。   井上梨收回思绪,转开目光道:“我吃完了。”   迹部景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她。   井上梨疑惑:“什么东西?”   迹部景吾说:“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还没到。”   “上次的。”   井上梨沉默。她不会忘记那次生日。那一天,她看着他离去,看着他与迹部美奈拥抱,看清自己的感情。对她来说,那是充满挣扎与痛楚的一天。   迹部景吾见她不再反对,以为她已经接受了,心情愉悦道:“打开看看吧。”   井上梨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东西递还给他:“我不要。”   迹部景吾皱眉:“为什么不要?”   井上梨说:“我生日都过了,现在才收生日礼物不是很奇怪吗?”   迹部景吾真诚道:“上次出了些意外所以没来得及给你,是我不对。”   井上梨惊诧地睁大眼,她没想到迹部景吾竟会道歉,这这这……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迹部景吾被她的表情弄得恼羞成怒,索性打开盒子,将里面银质的手链拿出来戴在她手上。   “不准摘下来,听到没有?”   井上梨怒:“哪有这样的?你说不摘就不摘?我都说了不要!”   迹部景吾见她这么不合作,面色一沉:“本大爷再说一遍,不准摘!”   井上梨再次臣服于迹部大爷的淫威之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条手链确实很漂亮,全银质的锁链形状,没有其他颜色点缀,只在角落里刻着她的名字。大小刚刚好,在她的手腕上闪烁着充满质感的光芒。   她低头静静地研究着腕上的手链,而他则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眼睑低垂,看不出眼中的情绪,面色沉静,不辨喜怒。他一直觉得井上梨是个很简单的女生,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生气了还敢对他怒吼,但是最近他却越来越难以看透她。因为她在躲避他,她不愿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敞开自己。   迹部景吾知道自己喜欢井上梨,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只知道当他发现的时候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他也曾挣扎害怕过,但他迹部景吾不是懦弱的人,不会逃避自己的感情。想要就去争取,即使曾经在感情这条道路上受过伤也不会放弃再次尝试的机会。   他知道井上梨对自己不是没有感觉的,但是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喜欢。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要操之过急,逼得太紧只会打破现在的平衡。井上梨对爱情还很懵懂,他不希望两人在一起后才发现她对他不过是“以为的爱情”。   他有耐心也有信心,可以一步步带着她,走向他。   44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竟然把我一个伤残人士丢下,你们怎么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井上梨趴在门框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楼梯上兴高采烈的同僚们。   毛利惠子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亲爱的,你躺在床上逍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不是对得起祖国跟人民?”   井上梨委屈地扁扁嘴。   可恶,这群人也太小气了,她又不是故意要偷懒的,她这是养伤好不好,竟然以此为理由不带她出去玩,真是太过分了!   由于今天是集训的最后一天,迹部景吾为了犒劳辛苦了一周的同学们,决定带大家出去大吃一顿。而井上梨行动不便,被排除在犒劳之列。   “井上学姐放心,我们会给你带吃的回来的。”长谷川优这样安慰。   凭什么我要吃你们吃剩下的?井上梨很有骨气道:“不要!”   长谷川干脆道:“那算了。”   井上梨:“……”   “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里,有什么事就找上原管家,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临走前迹部景吾这样嘱咐。   井上梨哪见过这么温情的迹部景吾,顿时惊疑道:“迹部景吾你不会是被忍足侑士附体了吧?”   迹部景吾无语:“你的脑子里可不可以想些靠谱的事情?”   井上梨委屈:“谁让你突然改风格,我一下子不习惯嘛。还有,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玩?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个身残志坚的人?!”   迹部景吾难得耐心地解释:“下山的路很颠簸,对你的伤不好,医生说了你不能随便乱动的。”   井上梨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们玩你们的去吧。我就是那可怜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连饭都没得吃。”   迹部景吾看着她手腕上闪着璀璨银光的手链,心情愉悦地俯下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别乱想,好好休息。”   井上梨瞬间失去语言功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迹部财团名下的一家星级酒店,受尽特殊待遇,纷纷感叹:跟着迹部大爷有肉吃。   “好感动……我今后一定誓死追随迹部大人!”长谷川优看着面前丰盛精致的食物,感动得热泪盈眶。   坐在一旁的毛利惠子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吃货果然是没什么节操的,一顿饭就被彻底收服了。   “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打算追随他去东大吗?”   长谷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怎么忘了迹部大爷已经三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还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带领他们走下去。似乎每一个冰帝人都会有这样的错觉,冰帝之王会永远在,即使一直高高在上,但确确实实存在在那里支撑着冰帝的天空。没有人想过他会离开,失去了冰帝之王的冰帝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想过。   “或许他不会离开冰帝?我们的大学部也挺好的嘛。”冰帝学院是一个庞大的教育体系,囊括了幼儿园、小学、中学以及大学,很多人选择一直留在冰帝直到大学毕业。   毛利惠子忍不住泼她冷水:“白痴都知道以迹部学长的能力不可能在冰帝念大学。”冰帝大学部的教学质量在国内并不算好,所以大部分有能力的学生都会选择报考其他的学校,而以迹部景吾的能力就更不可能留下了。长谷川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她总能留个小念想吧。   “不过。”长谷川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有个迹部大人非常非常在乎的人也在冰帝的话……”   毛利惠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说……”   “你也觉得了吧?”长谷川做贼似的朝左右扫了一遍后才放心地把下一句话说出口,“迹部大人喜欢井上学姐!”   毛利惠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啊,小梨明明是跟忍足学长在一起的,两人都同居了呀。”   “什么?!!”长谷川尖叫。待发现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时马上用双手捂住嘴。   毛利惠子一脸平静:“淡定。”   “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忍足学长跟井上学姐一看就不是情侣关系!”长谷川坚定道。   毛利惠子本来认为“忍足侑士跟井上梨在一起”这个猜测是确定无疑的,不过最近看忍足侑士对井上梨与迹部景吾的暧昧无动于衷,连看两人接吻都没什么反应,不由开始动摇了。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两人同居,但是小梨房间里那些男士用品……等一下,那里面好像有一瓶玫瑰香水……去年年底那段时间小梨提到迹部景吾的次数明显增多,再加上迹部景吾回到学校之后明明之前没什么接触的两人好像突然变熟了……综上所述,难道……住在小梨家里的人竟是……迹部景吾?!   毛利惠子被自己的推论吓得不轻,嘴里无意识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长谷川见她几分钟的时间里脸色变了好多次,担心道:“毛利学姐你没事吧?”   毛利惠子眼神呆滞地看着她:“没……没事……我只是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一行人吃过饭还不过瘾,有人提议去唱K。迹部景吾今日很好说话,一个电话让人安排了一个就在附近的VIP包厢。   所有人回忆起这天最先想起的不是上午辛苦的训练,也不是晚上丰盛的大餐,而是在KTV里北村同学恐怖的歌声。   进KTV没两个小时所有人便逃窜而出,他们是来玩的不是来受折磨的,要是知道有人的歌声可以这么恐怖他们绝对不会提议来唱歌!   众人一合计,还是回去洗洗睡吧,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一群学生除了吃饭唱歌也没其他地方好去。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今夜天上乌云很厚,月亮与星星都不见踪影,而他们面前的那栋别墅竟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上原,怎么回事?”   上原管家微微欠身道:“好像是电路出了问题,我已经打了电话给维修人员,他们马上就过来。”   迹部景吾皱眉:“井上梨呢?”   “井上小姐之前在房间里看电影,吩咐过不要打扰她。而且房间里有备用的灯。”   迹部景吾脸色大变。   45   漆黑。   寂静。   咚咚咚……   是自己的心跳声。   黑暗如同巨兽,将她最后的勇气吞噬殆尽。谁来救救她?   “哭什么?女孩到底是没用,枉费我花那么多心血,最后什么都没捞到。你的老子也真是狠心,只救儿子不要女儿。所以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老子!”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井上梨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弟弟被接回家了,可是她被留了下来。   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在她心中强大如神祗的爸爸,慈祥温柔的妈妈,不要她了。   多久以前,爸爸笑着说小梨是我的宝贝,爸爸会一辈子保护小梨。多久以前,妈妈牵着她的手送她上学,温暖的手如同永不熄灭的太阳。   那只是几天以前的事,可是现在,他们丢下她一个人面对黑暗,面对死亡。   “哭什么哭?烦死了!住嘴!”   “啪啦”一声,一个易拉罐被扔过来,擦过她细嫩的脸颊,留下灼热的痛楚。井上梨忍不住痛呼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绑匪还想再发作,却听到外面传来不寻常的响动,忙出去查看。   “小朋友你没事吧?”刻意被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井上梨惊慌地抬起头来,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光芒。她看着那点光芒,神情呆滞。   那人见她这样,有些着急:“小朋友你没事吧?叔叔先带你出去好不好?”   井上梨终于转动视线,这是个长相普通的叔叔,他的神色有些焦急,但是眼神很温柔。井上梨迟疑地朝他伸出手。   “你是什么人?站住!”身后暴戾的声音让井上梨颤抖。   “向前跑,不要停!”坚定的声音支撑着井上梨不断地朝前跑。偶一回头,却看到那陌生叔叔缓缓倒下的身影。   满目血色。   “井上梨,本大爷在这里,不要怕,睁开眼睛!”   是谁?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是谁拥抱着着她给她温暖?   “爸爸?爸爸……”   “没事了,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温热的手掌有节奏地拍打着背部,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茫然、无措、恐惧、绝望慢慢沉淀下来,最终只剩下低沉温柔的声音:不要怕,我在这里。   噬人的黑暗被撕开,一抹银紫,流光溢彩。   “迹部……景吾……”   众人见迹部景吾脸色大变什么都没说就冲上楼都察觉出不对,忙跟上去看个究竟。他们赶到的时候迹部已经推门而入,正抱着满脸痛苦恐惧的井上梨低声安慰。   “怎么回事?”长谷川优低声问身旁的毛利惠子。   毛利惠子皱着眉说:“小梨有幽暗恐惧症。”其实毛利惠子也没看井上梨发作过,只是偶然挺听她提起过,也不知道原来这么严重。   迹部景吾见一群人堵在门口,给忍足侑士递了个眼神,忍足会意地扬声道:“很晚了,明天还要回学校,大家都回去睡吧。”   大部分人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想到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也就走了。只剩下毛利惠子和长谷川优。   毛利惠子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忍足侑士忙上前一步拦住两人:“迹部能搞定,我带你们去另一间房间吧。”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是同一个想法:看来跟井上梨暗度陈仓的果然不是忍足侑士而是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动作轻柔地擦去井上梨头上的冷汗,轻声问:“还好吗?”   井上梨疲惫地闭上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迹部景吾一手拥着她一手拖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很晚了,睡吧。”   井上梨靠在他怀里,呼吸清浅。   两个小时后,迹部景吾动了动酸麻的手臂,怀里的人立即惊醒,双眸中难掩不安无措。   迹部景吾忙柔声道:“我在。”   井上梨抓着他的衣袖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北村同学睡眼朦胧地从房间出来,却正好看到迹部景吾从井上梨房间出来,吓得睡意全无。   “你你你……”颤抖的手指将他内心澎湃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迹部景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北村心肝一颤,福至心灵,收回手指目不斜视地与冰帝之王擦肩而过。   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井上梨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她可以感受到众人善意的审视目光,不过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开口询问,甚至连毛利惠子也没上来纠缠。当然,如果不是忍足侑士事先的“劝告”,这群人哪能这么沉得住气?   整辆车都已经坐满,只剩下迹部景吾身边一个位置。井上梨真的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但是现在却别无选择。知道这一定是他故意安排的,不由气恼地看了他一眼。   “同学,快坐下吧,我们马上就要开车了。”司机大叔见她跟根竿子似的杵在那里,忍不住出声提醒。井上梨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迹部景吾身边坐下。   熟悉的玫瑰香气萦绕在鼻端,不由想起了昨晚温柔的怀抱。   “脸红什么?”华丽的声线带着慵懒的气韵。近在耳边的气息带着暧昧的温度,井上梨惊慌地往里缩了缩:“谁……谁脸红了?”   迹部景吾看她红透的脸颊像熟透的苹果,似乎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井上梨,昨晚……”   井上梨快缩到椅子下面去了:“你你……有话好好说,你靠这么近干嘛?”   迹部景怕她一不小心真滚到地上去,只能直起身子,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井上梨的神经时刻紧绷着,半个小时后见身旁的人没什么动作,终于熬不住睡过去了。她昨晚折腾得不轻,今早为了跟上大部队又早早地爬起来,现在实在有些筋疲力尽。   迹部景吾其实一直注意着身边的人,见她头一点一点就知道她熬不住了。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头拨过来靠在自己肩上,然后神色愉悦地低头看文件。   46   迹部景吾与井上梨在集训时的暧昧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想一点风声都不露是不可能。集训结束的第二天冰帝就开始流传出两人的绯闻。迹部景吾不像忍足侑士,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勤,这么多年,他身边都只有一个迹部美奈。虽然也总会有一些人捕风捉影地编造一些与冰帝之王有关的传闻,但都被强大的后援会戳破,久而久之便再没有与迹部景吾有关的绯闻传出了。这次绯闻的源头已经不可考,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都理智地知道可信度不高。但是由于主角是迹部景吾,而他又太久没有类似的新闻传出了,所以大家难免有些兴奋,这也是为什么众人虽然不信但仍然津津乐道的原因。   传闻说迹部景吾与井上梨的恋情是在集训时曝光的。于是参与集训的人自然成了目击证人,而像忍足侑士这样跟两人都熟的人自然是众人求证的最佳对象。   忍足侑士在半天内被无数人审问,烦得他直接躲进学生会办公室,连课都没去上。   “侑士侑士,他们都来问我迹部是不是跟小梨在一起了。那晚我是看到迹部抱着小梨来着,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对搭档十分了解的向日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逮到了忍足侑士。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闲的忍足侑士正架着腿喝茶,被突然窜出的搭档吓得差点滚到椅子底下去。   “向日岳人你都不用上课的吗?”   向日岳人眨眨眼:“我跟老师说我要来照顾你。”   忍足侑士这才想起自己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光明正大逃课的。但是向日岳人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一脸无辜地说谎了?当然,他不会承认是自己教坏了这个原本单纯的搭档的。   “侑士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见面前的人神游天外,向日岳人不放弃地又问了一遍。   忍足侑士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这事儿你得问迹部,我不知道。”   向日岳人瞬间垮下了脸:“迹部怎么可能告诉我?”估计他一问出口就被迹部破灭了。   “该你知道的时候迹部自然会让你知道,别瞎凑热闹。”忍足侑士难得好心地提醒。   向日岳人知道不管是忍足侑士还是迹部景吾,只要他们不想说,别人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也只要偃旗息鼓,怏怏地回去上课了。   每个周一学生会都有例会,忍足侑士在办公室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放学,学生会的成员陆陆续续的过来开会。   迹部景吾进来的时候忍足侑士刚醒,正揉着眼睛打哈欠。   “睡醒了?”   面对好友的调侃,忍足侑士毫不羞愧道:“如果能再睡一个小时就完美了。”   迹部景吾没说什么,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   每次的例会都是一样的流程,无非是再就一些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进行讨论,迹部景吾总结,再各部长汇报工作,然后迹部景吾交代下周的工作,散会。   最近最大的事应该就是换届的选举。再不愿意承认,迹部景吾都会离开。不论他的家庭背景还是能力手段都让他无愧于冰帝学生会会长这个位置,但是他离开之后呢?有谁可以在他的光芒下接手这个位置而不引起其他人的反感?冰帝崇尚强者为尊,但在迹部之后似乎并没有人有绝对的能力服众。   学生会会长的选举采用的是全学院一人一票的直接选举,这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完成,只是有两人的票数十分相近。经过讨论,决定进行第二次投票,从两人中选举一人。   迹部景吾为人傲气,处事专断,但在这方面并不干涉太多。对两位候选人也并未提出任何主观意见,只是下放了一些权力,将手中的一些事交给他们去做,有试试他们的能力的意思。   “会长,这是小池财团递过来的交流生计划的名单。”小田切兰将一份名单递给他。   迹部景吾没有接,示意她给身边的滨崎秀一:“这次的交流生计划都由滨崎负责,我不过问。”滨崎秀一是学生会会长候选人之一。   从入学就进入学生会工作的滨崎神色轻松地接过名单。   这个会一直开到七点,大部分人都迫不及待地奔回家去吃晚饭。   迹部景吾问忍足侑士:“要不要一起吃饭?”   忍足侑士挑眉:“不去约会?”   迹部景吾说:“她扫墓去了。”   忍足侑士惊异:“这日子扫什么墓?”   迹部景吾显然也不清楚。井上梨看上去很好说话,其实性子倔得要命,想说的她会说,不想说的怎么都不会说。迹部景吾深知她这种性子,所以也没有过多地过问她的事。   忍足侑士拍拍好友的肩膀:“知道你憋屈,走,哥儿们请你吃饭。”然后被迹部景吾毫不留情地踹了屁股一脚。   墓园。   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女怀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慢慢地走向远处的墓碑。   冬季已经过去,路旁的树上已长出嫩绿的小芽,远远望去,星星点点,惹人怜爱。   这是她第一次来。那个容貌普通神色却平和的叔叔,为了救她永远躺在了冰冷的地下。而她却被回忆吓得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来看过他一眼,甚至没有让他知道她如今是否安好。   一直走到最深处才找到那个显得陈旧的墓碑,但站在墓碑前的身影却让她的瞳孔一阵紧缩。   “……美奈?”   美丽的少女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到来,神色淡然,并不见惊讶。   “好久不见了,小梨。”迹部美奈淡淡地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模糊的叹息和感慨。   井上梨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憋出了干巴巴的一句“好久不见”。   迹部美奈转身在石阶上坐下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介意坐下来吗?”   心里有一道声音催促着井上梨赶快离开,但是她看了石阶上了迹部美奈很久,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迹部美奈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淡得让井上梨觉得或许只自己的错觉。然后她听到迹部美奈飘渺的声音:“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离世,七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我和哥哥成了孤儿。我们曾在路边要过饭,在天桥底下睡过觉,后来去了福利院。本来以为去了那里日子会好过一点,但是……”她摇了摇头,神色却并没怎么变,“后来我被领养,遇到景吾……”似乎是想到美好的过去,她的脸上微微浮现出幸福的神色。   井上梨一直静静地听她说,没有插一句话。   墓地很空旷,所以吹的风要比外面大一点,割在脸上,微微的生疼。   冬天已经过去了,但是为什么吹过的风还是这么寒冷?   47   虽然迹部景吾已经回归正常生活很久了,不过之前忙着处理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累积下来的事情,后来又被各种事情耽搁,所以迹部景吾跟忍足侑士这一对经常混在一起的死党还没正儿八经地出来吃过一顿饭。   “迹部景吾,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我不想到时候被留下来刷盘子。”忍足侑士看迹部景吾什么最贵点什么,怒道。   迹部景吾连眼皮都没抬:“你家破产了?”   忍足侑士翻白眼。他家是有钱,但现在还不是他的。他家老头子向来主张“年轻人要自力更生,不能当个啃老族”,虽说他妈经常会偷偷往他卡上划钱,但到底比不上迹部景吾以整个迹部财团作为经济来源。再说他的钱还留着泡妞呢,怎么能全花在一个男人身上?   “行了行了,在小梨家吃青菜不也吃得挺哈皮的吗?”忍足侑士抢过菜单,直接递给侍应生,“就这些了。”   迹部景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那一样吗?”   忍足撇嘴。   吃到一半的时候,忍足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脸色微变。   “怎么了?”迹部景吾用餐巾拭了拭嘴角。   忍足侑士说:“当年小梨被绑架,被一位中年男子所救。此男子名叫二宫川,是……小池浅秀和迹部美奈的生父。”却见迹部景吾听后面无异色,了然道,“你早就知道了?”   迹部景吾没有否认。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梨她……”   “本大爷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井上梨走出墓园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厚实的乌云似乎压到了人的头顶。似乎所有人都赶回家躲避这场欲来的风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井上梨缩着身子慢慢地走在渐渐冷清的路上。   她一直不敢回忆当年的事,连带着那个因她而死的叔叔也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那个年轻温柔的一个人,还处于人生最璀璨的阶段,他有一双儿女,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但是就是因为那天无意间经过一间废旧的工厂,就是因为善心,他失去了生命。同时,亦让那本该幸福一生的孩子跌入地狱。   她没有办法设想迹部美奈曾经历过什么,那必然是极致的苦痛。而这些苦痛都是她带去的。因为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迹部美奈被命运所抛弃。   而那时候,她刚刚被接回家中,享受公主一般的待遇。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井上梨眨眨眼,发现路上已经只剩下她和路边缩成一团的流浪者。雨点砸在脸上有些疼,她突然想起她出门前是带了雨伞的,好像落在墓园了。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到那个地方。就在不久前,迹部美奈在那个墓碑前流着泪说:“你已经抢走了我的爸爸,可不可以不要再抢走景吾?”她呆呆地看着面前悲痛欲绝的少女,说不出半个字。   迹部美奈这样骄傲完美的一个人,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露出这样的苦痛?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说出那样卑微的乞求?   但是她却无法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无论如何,井上梨没有办法放弃心中的那个人。欠了迹部美奈的人是她,她愿意倾尽全力去还,但惟独迹部景吾不可以。她对感情一知半解,但她知道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迹部景吾不喜欢她,她自然没有资格拿他当做报恩的工具,而如果迹部景吾喜欢她,她如何舍得辜负他?   所以最终,她只能说:“美奈,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去了父亲;对不起,在我们还未相识的时候就带给了你巨大的伤痛;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成全你的爱情,即使我是如此如此的抱歉。   “这么这副样子?撞鬼了你?”饱含不满的声音。   井上梨惊讶地抬头望去,迹部景吾倚在门边皱着眉看她。   她愣愣地看了他很久才犹豫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迹部景吾说:“路过。”等了一会儿见她什么动作都没有,不满道,“还不快开门!”井上梨这才如梦初醒般去掏钥匙开门。   进了门迹部景吾熟门熟路地去洗手间拿了块毛巾,然后把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井上梨按在沙发上为她擦头发。   “迹部景吾。”她呆呆地喊了他一声。   “什么?”迹部景吾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等了半天没见她说话,这才察觉到不对。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从她背后绕到身前,蹲下身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凉一片。   “你到底淋了多久的雨?”迹部景吾皱着眉加重语气。   井上梨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说:“忘记了。”   迹部景吾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命令道:“去洗澡。”   井上梨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去了。   她的不对劲瞎子都看出来,但是迹部景吾却不能直接问出来。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想说早说了,憋着没说的他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他也不舍得逼她。   迹部景吾烦躁地再客厅里走了两圈,听到浴室里传来她弱弱地声音:“迹部景吾。”   “怎么了?”他立刻回道。   “……我忘记拿衣服了。”   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衣服都放在哪里,只是打开那些抽屉却是第一次。虽然告诉自己只是帮忙拿一下衣服而已,但是看着那些粉嫩的小东西,迹部大爷还是悄悄地红了脸。   “迹部景吾你动作可不可以快一点?我冷死了!”显然洗完澡的少女又恢复了元气。   不管怎样,迹部景吾都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喜欢的女生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洗澡,而他即将打开这扇门,这委实有些太刺激了点儿。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模模糊糊地映出少女曼妙的身姿。迹部景吾屏着呼吸将衣服递进去。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抓住衣服,然后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迹部景吾在门口站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内他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直到“哗啦”一声,门被拉来,穿戴整齐的少女擦着未干的头发走出来,被杵在门口的人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这是?”   “没事。”迹部景吾淡定地转身走向沙发,然后淡定地坐下来。   井上梨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浮。很久之后,她终于轻轻地开口:“迹部景吾,你是不是喜欢我?”   48   最终迹部景吾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接到一通电话。   迹部美奈进医院了。   迹部美奈从小就身体不好,后来到了迹部家,接受一流医疗团队的治疗之后好了很多,只是仍然无法与正常人相比。之前去医院的定期检查都是迹部景吾陪她去了,所以这次她出事医院第一个通知了迹部景吾。   “迹部小姐的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差,这次应该是淋雨之后发高烧,没有及时治疗,恶化成肺炎。以她的状况,如果不好好调养,老来苦的是她自己。”医生语重心长。   迹部景吾沉默着点头。   病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大概是做着噩梦,眉头紧紧地蹙着,脸上全是不安。   迹部景吾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在迹部宅。小小的女孩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眼睛却大得惊人,当时的自己还不懂事,但也看出了她眼中浓重的不安。   当时迹部景礼还是他慈祥的叔叔,还在尽心尽力地为迹部财团做事,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来带女儿,所以迹部美奈便被带到了他家。   保姆说:“美奈,这是你景吾哥哥,快喊哥哥。”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嚎啕大哭:“哥哥,哥哥你在哪里,美奈好怕,你快回来……”   他一下子慌了手脚,愣了很久才上前去抱住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妹妹,短短的双手还环不住她,只能笨拙地拍她的背。   待他觉得手酸地时候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脸上犹挂着泪珠。   这天晚上她发起高烧,他陪着她挂了一夜的点滴。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迹部景吾会保护这个女孩一辈子.   女孩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她不再是那个苍白着面孔的瘦弱的孩子,优雅矜贵已经不足以形容她。而她的身边却不曾出现过其他男子,她的生命里,唯有迹部景吾一人而已。   而他又何尝不是?那么多年,不管他站到多高的高度,他的身边也只有一个迹部美奈而已。   直到她的背叛,让他遇到了井上梨。   不是没有过挣扎,那是迹部美奈啊,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女孩,他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快乐或是痛苦的岁月。但是最终的最终,他还是屈服于自己的心。   “景吾……”床上的女子终于睁开了眼眸,她看着他,神色有些恍惚。她以为她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每次生病,每次在医院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都是他。那时,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迹部景吾为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安慰:“别担心,只是感冒发烧而已。”   井上梨微微敛下双眸,无声地离去,却在医院的走道上遇上了小池浅秀。   他朝病房里望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去楼下坐一坐吧。”   井上梨说:“好。”   小池浅秀将一杯热奶茶递给她,井上梨道了声谢。   “一直想亲自去看看你的脚上好了没有,不过学校一直有课。”   井上梨将双腿伸展开,笑眯眯道:“早就好啦。不过我还以为大学比较空呢,没想到比我们还忙。”   小池浅秀笑:“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井上梨微微侧过头,清雅的男子嘴角含笑,春日的阳光落在他洁白的衣领上,温暖干净一如他本人。   “学长,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就是害死你父亲的那个人吗?”   他坐在石凳上,双腿交叠,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白色的衣袖盖住了手背,只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   他说:“不是。”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所以并不是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她一直以为小池浅秀是不一样的,他对每个人都好,是真的温柔。他那样坦然,让她毫无防备地接受了他的善意。但是最终,她才明白,他才是心思最深的那个人。   他望着远处,目光清澈:“或许你不信,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当初靠近你是真的喜欢你的清澈和热情,但是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你就是那个孩子。我知道那件事不能怪你,我也并没有打算再旧事重提,直到我知道你们三个之间的纠葛。”他顿了顿后继续说,“美奈她从小就吃了太多苦,那时我还太小,没有能力保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路边被冻得瑟瑟发抖,到了幼育院又被年纪大的孩子欺负,她的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弄坏的。直到进了迹部家才过上了好日子。如今迹部景礼进了监狱,迹部景吾又不要她了,除了我没有人会帮她。”   “所以你告诉她我的身份,还问我想不想做交流生?”   他说:“是,你与迹部景吾相识不到半年,如果你离开,或许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忘了彼此。这是我能想到的,不需要伤害到任何人的方式,不过到底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井上梨说:“学长,你把所有的问题都看得很通透,但是你没有爱过,所以你不明白,无论什么都无法磨灭真爱,分离不能,愧疚也不能。爱情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迹部景吾爱或者不爱美奈都与我无关,在他们的那场爱情里,只有他们两人。而我跟迹部景吾的这场感情里,也没有美奈。我不能因为愧疚而停止爱他,因为这并不由我控制。我可以离开,但是我们的爱情并不会因此结束。”   迹部美奈犹豫着开口:“景吾,我当初背叛你是因为……”   迹部景吾打断她:“美奈,在接你回家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你了。”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当年井上梨让你失去父亲,但这件事也不能怪她。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告诉我,但是别再在她面前提起了。”   迹部美奈看了他很久,最后慢慢地阖上了眼:“迹部景吾,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49   井上梨最终还是决定报名参与国际交流生计划,但这并非她的妥协。   原因有两个。一,她确实想出去看一看,特别是中国;二,她希望让那些对她和迹部景吾的感情抱有质疑的人看清楚,他们两人并非出于一时的冲动,即使分开一段时间也不会改变他们的爱情。   迹部景吾得知这个消息时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只要你能顺利通过考核,本大爷没有意见。”   忍足侑士则是毫不留情道:“井上梨,这么多冠名堂皇的理由都是借口罢了,你不过是不确定。你怕迹部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你想证明给别人看,更重要的是证明给自己看。”   考核的内容是前几个学期的成绩以及半个月后进行的中英文口语考试成绩。前者井上梨是没辙了,后者倒是还有拼一拼的价值。由于一直对中国有好感,所以中学开始就加入了学校的中文社,虽是书写还是没什么进展,但口语还是拿得出手的。而英语口语,井上梨想,这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所以最近相熟的同学们都惊悚的发现平日里懒懒散散,入校以来从没进过图书馆的井上梨同学竟然成天泡在图书馆里,左手一本标准汉语,右手一本速成英语,专心致志,神情虔诚。   “需要本大爷的帮忙吗?”   井上梨正专心致志地经受英语的摧残,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抬头,见迹部景吾端庄地坐在她对面,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光芒万丈。   井上梨眨了眨被闪到的眼睛:“你不是也要准备升学考试吗?”四月份就要升学考试,现在整个三年级都处于紧张的备考阶段。   “升学考试而已。”   井上梨撇嘴。   “交流生考核每年的口语题目都差不多,无非是给你个话题让你发表意见。这是近几年的题目,拿去看。”迹部景吾将手边的两叠资料递给她。   井上梨眼睛一亮:“迹部景吾你太可爱了!”其实她之前也想过找往年的题目来看,但网上搜索到的都不全,完整的存档在学生会,要经过很多道申请才能拿到。   “井上梨。”他面无表情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井上梨的注意力早被桌上的资料吸引了。   迹部景吾将手压在资料上阻挡她的视线:“过来。”   井上梨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朝他微微地探过头去。   “亲我一下。”   “啊?”井上梨瞪大眼。   迹部景吾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井上梨犹豫了近五分钟,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探过头迅速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然后四周传来各种“噼里啪啦”书掉地的声音。其实从迹部景吾坐下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已经集中到这边来了。笑话,这可是绯闻男女主角,就算升学考试压力再怎么大,八卦还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所以说井上梨对环境的感觉还是太过迟钝,她只看到所有人都在低头看书,但是她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手中的书有的拿倒了有的半个小时也没翻过一页,有的手上连书都没有,盯着把尺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听说你在图书馆……”   “ Stop!”井上梨现在一听到“图书馆”三个字就头大。   忍足侑士调笑:“呦,果然临时抱佛脚还在挺有用的,一开口就是英语,挺顺溜的呀。”   井上梨直接甩了抱枕过去:“你到底干嘛来了?”   忍足侑士伸手接住:“来慰劳一下刻苦的孩子。”   井上梨这才发现他手中拎着一大袋零食,顿时眉开眼笑:“辛苦了辛苦了,来,坐坐坐。”顺手接过袋子,兴高采烈地奔进书房。   “迹部,今天我们不用准备晚餐啦!”   然后是迹部景吾嫌弃的声音:“本大爷不吃这种垃圾食品。”   忍足侑士扶额。   忍足侑士没坐多久就走了。本来他是打算留下吃晚饭的,不过这两个主人实在太不是东西,一个看书一个看文件,把他晾在一旁半天连杯水都没有。等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时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忍足侑士,反正你坐着也没事,不如去煮个饭吧。”忍足侑士直接摔门而去。   尼玛老子不用准备升学考试?老子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们结果连口水都没有尼玛竟然还要老子给你们煮饭?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他走了,怎么办?”井上梨问。   迹部景吾反问:“还能怎么办?”   大爷的意思很明白,忍足侑士走了,当然是你去做饭,难道你还要本大爷去?   井上梨是真嫌做饭麻烦,她最近风魔地准备考核,天天吃面包度日,但显然迹部景吾是不会接受这样简陋的晚餐的。   “要不你回家去得了,你家要吃什么都有。”要是迹部景吾回去了,她完全可以凭着忍足侑士的那袋零食度过好几天。   迹部景吾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井上梨立刻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我去煮还不行么?”   饭后依旧是枯燥的学习,井上梨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期末考之前复习英语的那段凄惨时光。   “这是什么题目?‘你知道汉语的‘意思’一词有哪些意思吗?’小意思?不好意思?意思意思?什么意思?”看着这种变态的问题,井上梨真的要抓狂了。   “哎,迹部景吾,‘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   迹部景吾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   “不知道。”   “啊?”   迹部景吾低头继续看文件:“不知道,本大爷没学过汉语。”   井上梨震惊了。除了煮饭竟然还有迹部大爷不会的事,这是比迹部大爷会跳钢管舞还惊悚的事情啊……   “真……真的不会吗?”   迹部景吾想了想说:“会一句。”   井上梨:“哪句?”   他看着她,深蓝的眸子流光溢彩,像缀满星辰的无边夜空:“我爱你。”   50   四月。   樱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日本入学、毕业、就职最繁忙的季节。   三年级的学生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他们,毕业了。   冰帝学院的大礼堂里,毕业典礼正有序地进行。   就在今天,那么多让他们喜爱、追逐甚至为之疯狂的前辈就要踏出冰帝的校门,走入另外一个世界。   后援团要解散了,因为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人即将离去。   不少女生在座位上低声啜泣。   “虽然本大爷离开了,但是冰帝依旧会是永远的胜者!”没有人比迹部景吾更有资格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如同当然入学时的嚣张言论,他的毕业发言依旧让人热血沸腾。   他们即将离去,但冰帝依旧是那个尊贵、优雅的冰帝。今后会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将冰帝推向更高峰!   “真让人感动,冰帝之王。”忍足侑士一边烤肉一边不忘调侃好友。   迹部景吾毫不手软地将忍足侑士刚刚烤好的三片肉夹到自己的盘子里:“闭嘴,烤肉。”   忍足侑士一时失察被窃取了劳动成果,也知道从迹部景吾那里要回来是不可能的,于是手一伸,直接将向日岳人的盘子端了过来。   向日岳人光顾着跟慈郎抢烧烤架上的肉,完全没注意到后院失守。   “咦,我的肉呢肉呢肉呢?”向日岳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最终求助于聪明的搭档,“侑士,我的肉呢?”   忍足侑士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慈郎,一定是你偷了我的肉,还我肉来!!!”   “才没有!……你放手,再抓我头发我要生气了!……喂……”   所有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在地上滚成一团的小动物。   “对了部长,听说美奈要去英国了?”凤长太郎跟迹部美奈是同班同学,所以消息得知得其他人早。   迹部淡淡地应了个“是”,并不欲多谈。迹部美奈是跟着小池浅秀去英国的。小池浅秀放弃了小池家的继承权,前往英国进修,迹部美奈跟着他一起去。   迹部景吾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事儿的。那天接到迹部美奈的电话,她的声音很淡但是不见忧伤,她说:“景吾,我知道我输了。我会跟哥哥去英国,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吧,你永远都是我的景吾哥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怎么大家都走了呢?”向日岳人一边盯着快熟的烤肉一边郁闷道,“大学都不在一块儿了,美奈也走了,小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忍足侑士拍拍他的头:“交流生是有明确期限的,一般是半年吧?”后面句是对迹部景吾说的。   迹部景吾微微敛下眸子:“是,10月份她就会回来了。”   忍足侑士心里暗道:迹部你藏也没有,谁都知道你有多想她。   “小梨小梨,还有三天你就要回日本去了,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给你办个欢送会吧!”沈蓓兴致勃勃地提议。   旁边不少人附议。   井上梨犹豫道:“不用这么麻烦吧?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顿饭就好了。”井上梨经常会为他们的热情而苦恼。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日情节作祟,她刚来的那会儿没什么人来跟她搭话,不过她本身性格就随和,又愿意与人交朋友,没过多久就班里的人混在了一起。等真正熟了以后她才发现这一群人都是人来疯,平时看着挺文静的孩子,一闹起来疯得吓死人。   “那不成,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哎,小梨啊,不如你再待个半年嘛,咱们中国幅员辽阔、历史悠久,你来个半年能学点啥呀?多待会儿,姐姐带你去领略锦绣山河!”沈蓓是个极度爱国者,说起自己的祖国来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井上梨抿嘴轻笑:“有机会我还会来的。不过我跟人约定好只待半年的。”   “谁啊?男朋友?”   井上梨想了一会儿,给了个模糊的答案:“算是吧。”   沈蓓瞬间来了兴致:“是个什么样的人?”小梨这孩子漂亮、随和,是不少男生心中的梦中情人,若是被他们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不知道多少颗少男心要碎了呢。   “霸道、小气、自我为中心、爱命令人还不会煮饭……”井上梨边想边说,却见身旁的人没一点惊讶的神色,不由惊奇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蓓见怪不怪道:“先抑后扬嘛,你等会儿肯定还要来个‘但是’,这修辞手法太常见了。”   井上梨囧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果然深不可测。   井上梨的“但是”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说,因为上课铃响了。   这节是英语课。井上梨来了中国后有一个很大的感触就是:原来中国的学生学的英语跟日本学生学的一样变态。   老师在讲台上讲定语从句与非定语从句。井上梨想起当初在家里迹部景吾让她背的有逗号跟没逗号的句子的差别,她早就忘记了哪句是定语从句哪句是非定语从句,但是如果再做到这道题,她一定不会错。   有些东西已经刻入了记忆深处,如同有些感情已经融入血骨,一生铭记。   下课的时候有人告诉她操场上有人在等她,其实半年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不少暗恋者都会选择操场作为告白的地方。井上梨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10月的北方已经有些冷,静立在操场上的少年穿着驼色的修身外套,深蓝的裤子包裹着修长的双腿,银紫的发丝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眼下的泪痣莹蓝饱满。   他看着她,微笑:“井上梨,本大爷来接你回家。”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END——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adelade】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